|
(一）
那些天，我经常跑到株洲去，利用业余时间做些服装生意。操劳是免不了，但钱却没赚多少，在回学校的公共汽车上，望着窗外的景物，不免心里感慨起来：我空虚、我寂寞、我冷啊！想到这里，不免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心境也似乎就开阔起来。 可是这长长的一叹却似乎打扰了前面的一位乘客，她回过头来，我正想表示歉意，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目光。那是一个多么友善而温情的目光啊，那目光似乎也会开口说话了：“你空虚、你寂寞、你冷吗？”
“你好。”本来想说“对不起'的，但一出口就变成了其它的话。 “你好。”她也说话了，说完还不忘甜甜的一笑。确实是很好的笑，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到过的第二美的笑了。（但永远都没有人能比上远方的她的笑，永远） “我是计专的，你也在长沙上大学吧？”我说。 “我是计专不远的湖南一师的，说不定以前在街上我见过你呢。”我们似乎很熟了。接着我们的谈话偶尔还有笑声随着汽车一起从株洲直往长沙而去。 长沙到了，我们的谈话也该结束了，刚上车时垂头丧气的我现在显得特别精神，拍拍包上的灰尘，就要奔学校而去。她却叫住了我。 “我给你我的电话，以后打电话给我？”她还是一脸的柔情。他似乎一路上对我有好感了。 可是，我心已有所属了，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刚才与你谈话我已经不能原谅我自己了，就这样大家各走各的，像没遇到过一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生出许多枝节呢？于是我冷冷地说：“我的记性很坏，还是把我的电话给你吧。” 我冷冷的说出自己的电话，然后提起行李，头也不回的哼着小曲走了。我想：以我这个态度，她一定不会再来找我了，很好。
（二）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又开始无聊的睡觉了。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我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边问。 问这种问题的一定是不太熟的或以前很熟但久没联系的人，我色子一向长情，后者是可以基本排除的，于是我再想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在公车上的她。
“那天我们一起回的长沙，是吗？”我说。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的记性还不错嘛，”她停了一下，又说，“我周末去你那里玩怎么样？” 到我这里来？当然不好。我色子一向守身如玉，可不想与不相识的女孩子有太多瓜葛。但是，又有谁教过我怎么向一个女孩子说“不”呢？我只能无所选择的说：“可以可以……欢迎欢迎。” 心里却在默默的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来啊。 到了周末我就开始如坐针尖，但她还是来了，还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和我的舍友饱食了一顿，尤其是我，在他的监视下，差点没给撑死。我的舍友吃饱了后就摸着肚皮说她“好人”，她也就显出很满足的样子来，看来她的群众路线是成功了。 “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看到我对吃的方面没什么感觉了，就说，“岳麓街很美的。” “我……我……，”我感到她有点过分了，但一抬头，就看到了舍友们凶狠的目光，我也说过，我不知怎样对一个女孩子说“不”的，“我们去看看吧。” 岳麓街，充满着温馨、浪漫、情话、牵手、接吻，光怪陆离而又乱七八糟，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但今天却被迫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虽然我很讨厌这一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开始。
（三）
事情只要有个开头，后面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她经常到我这里来，每次都带很多好吃的；我去她学校有事的时候，也去看她，她一定会请我吃一大堆好吃的。就这样不熟也熟了。 她说她是湘西人。 “湘西？国宝级歌手宋祖英阿姨不就是你们那里的吗？” “是啊，我也很会唱歌呢，你要听听吗？”她没等我说完，就独自唱了起来，她唱的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为何我要偏偏喜欢你……”她唱着唱着，竟然有点动容了。 我觉得我眼睛里也有异样的东西，但我马上回过神来：“宋阿姨不是唱的尊党爱国的美声吗？你怎么唱这么无聊的曲子呢？”我知道我当时的样子肯定不知道有多恶心，但我原意这样做。
但她不知是没感觉到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或许她心在流血却不肯流泪，只是说：“其实我是永顺的，与宋祖英的古丈县相差很远呢。” 永顺，听同学说，湖南最美在湘西，湘西最美在永顺，同学后来又说，永顺最美可能就是她了。（欧阳李丹说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踏庄乡丰垅村，先别理他）。 “永顺？那里很出名的有什么呢？”我礼节性的问了一句。 “除了山水，我们那里的腊肉也很有名呢，”她说，“想吃吗？我回家的时候带给你吃？” “好，好。”我随口应了一句。 或许我真的放不下遥远的她，每次与我身边的这个她在一起的时候，路人总是看到两张不同的脸，一张笑脸，是她，一张苦脸，是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永远都不在乎。
（四）
又一天下午，她又打电话来了，听声音她显得有些兴奋：“我回了一次家，带了很多腊肉来了，你要吃吗？” 那天我们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那么认真了。“好啊，好啊。”我说。有吃的东西当然好，何况人家还是一片深情。 “不过还是没有全熟的。”她说。 “那能吃吗？”我又不是原始人。没错，我是听过一首诗的，名字就叫《原始时代的爱情》，是这样写的： ..... 你来自河南元谋， ..... 我来自北京周口， ..... 我拉着你毛茸茸的手， ..... 轻轻的咬上一口， ..... 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这首诗诗用词虽然粗俗，但却是平淡见奇的佳作。难道她想暗示什么吗？ “找个店子，我亲手做给你吃吧。你能出来吗？”哦，原来是这样，我的想法很无知。 “这样不好吧。”我说，我这几天很忙，这个时候请我吃东西确实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她似乎有点发怒了，我万没有想到她还会发怒的。 但我色子是这么容易吓倒的吗？“还是不吃了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天确实也够忙，晚上10：00的时候，才带着疲惫之躯走到宿舍。 一到宿舍，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舍友们嘴上都是无一例外的油腻，见到我回来就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接着他们就七嘴八舌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女朋友真好……她等了你好久……他特意做给你吃的……我们本来只是想吃一点点的……真是太好吃了……她说一定要让你尝一尝……对不起得很……她从5点一直等到9点……全部吃完了，我本来想留一点的……” 真是一群混蛋！ 我想我得打个电话过去，通了，我于是骗她说：“嗯，今天的肉真不错，吃了很多，明天不用早餐了。” “是吗？那我以后还做给你吃。”她似乎有了满足感。我也就有了一种骗人的罪恶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但我今天祝你睡个好觉，做个好梦。”说完就挂了电话。 是睡觉的时候了，我躺到床上去。劳累了一天的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五）
过了几天就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 “晚上你能和我共进晚餐吗？”她一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知道，岳麓街的男男女女一直盼望着这个节日，但我是随着节日的到来越发感到孤单，晚上，我又有什么兴致呢？可是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塞责她。 “可以吧，应该有空。”我说。 “那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啊，一定！”电话那头的她听起来很高兴了。 “好吧。”我对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对自己说。 晚上到了，几乎所有的街上都挤满了男男女女的成双成对的笑脸。但是这些都是与我无关的，我的最爱在远方，没有人可以代替她。想到这，我放慢了去她那里的脚步，却有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凑了过来。
“哥哥，买花吗？很漂亮的玫瑰哦，可以送给你的女朋友。”很甜的声音。 没想到这小家伙也来烦我，正想不理她，眼前却又浮现了远方的她的影子，我于是去口袋里掏钱。 “买11朵吧，象征着一心一意。”小小年纪做起生意来也不含糊。一心一意，确实很不错的，我这么多年来，不就是可以用这个词来概括我吗？我于是很爽快地买下了。 拿着花，我又不想前进了，望着不远处的湘江水，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而去。 站在江边，又看着灿烂无比的玫瑰，空气里都充满了思念。我于是扯下一片花瓣来，抛向江水，那花瓣马上就被江水打到了远处无边的黑暗。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于是又扯下另一片来，同样被江水打入了黑暗，我感到了心灵的震撼,于是我又扯下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11朵玫瑰变成了11根枯枝，就突然想起我今天要办的事来。心想“糟了”就直奔她们宿舍而去。 到了她宿舍，发现她坐在那里，眼角似乎有点湿润，但见到我就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都9点半了。”她没有一点责备我的意思，这让我感到很惭愧。 “啊？这么晚了，刚才有点事。”我说，“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一直在等你。”真是傻女，以为我不会来了，就应该去吃饭啊，何必等我这么久呢？ “那我请你吃饭吧。”我所有的愧疚加在一起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我第一次请她吃饭，我说过，每次他来我宿舍，总是带很多好吃的；而我去她那，都是她主动请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无耻了。但今天正好补偿一下吧。 我点的菜并不丰盛，不够她平时请我吃的一半好。但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又说这是她很久没吃过的美食了。我心里想：“真是傻女，人都饿成这样了能不胃口大开吗？”想着又有点自责起来。 分别的时候，她对着天空说：“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平安夜也有人陪我。” 我不知道对我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但我想我可能又睡不着了。 真是一个不平安的平安夜。
（六）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愧疚造成了她的误会，反正她对我是越来越好了。我也越来越不可忍受。她很频繁地跑到我们学校来找我，大多数时候我都避而不见；她打电话邀我去岳麓街，我说我忙得很；每天她都往我邮箱里投一封火辣辣的情书，我看过标题就把它放到垃圾箱里…… 我并不认为这很酷，因为我的愧疚一天天在增加，终于到了我不堪背负的程度了。我想，我得尽快跟她说清楚，也许这样会伤害她。但如果拖得太久的话，对她的伤害会更深，更加无法弥补。 “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亲自打电话给她了，“一起去岳麓街吃饭吧。” “你请我？好啊。”她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的心却更加沉重。那天，她穿了一见漂亮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崭新的。很早她就在那里等我了。见到她，我低着头慢慢地走近她去。她也没在意，见我来了，她就忙不迭的点菜。我也马上要了一瓶酒。上了菜，倒上酒，我喝了一口，又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声，我真想把我的苦闷就这样完完全全的吐出来：“我问你，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男朋友咯。”说完，她还调皮的笑了笑。 “但是，”我喝了一口酒，“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妹妹，而且只能是妹妹，你明白吗？” 她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了：“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接着说下去：“我的最爱在远方，许多年前，我们是同学，她笑得很好看，对我也很好。当时，我就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娶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通信、打电话，我知道她可能还在等我，所以我绝对不能负她，你知道吗？”说完，我把酒一饮而尽。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的心也在流泪，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表现出来。她忽然站起身，哭着跑进了岳麓街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付了帐，追着出来，她却已经不见了。我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候，一个卖花的女孩却不知好歹地凑了过来：“大哥哥……” “大你个头啊，你这里有向日葵花吗？” “没……没有。” “连这么重要的花都没有，你卖的什么花啊？你给我滚！”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易怒，这么痛苦。我今天终于解决了一见大事，应该有足够的理由使我高兴才对啊。
（七）
自从那一晚后，她再也不理我了。我打电话给她，她不接；我去他们学校有事的时候顺路找他，她说她不在；我跑到她寝室，她背朝着我，不理我。我想，我真的得离开了，离开的那一天，我给他们寝室挂了一个电话，我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找远方的她了，你珍重吧。
在就要上火车的时候，我再回头望了一下这座城市，也许我不再有很多机会来体味这座城市了。无意之中，我却发现她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包。 “对不起，我去买东西了，来晚了。”她喘这气说，“这一包是湖南的小吃，你到了那里可能会不习惯那里的饮食的，有辣鱼、辣肉、辣香干。这一包是给你的日常用品，有洗衣粉、香皂、洗发水、毛巾，也许你用得上。” “谢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不知道我一直对你很坏吗？” “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 “什么条件？” “如果你在广州不如意，一定要来找我，你一定等你，你愿意吗？” “我……”这时候列车员打断了我的说话。“快上车，车就要开了！” 我连忙跑上车，车里的寒气却使我打了一个冷颤，我忽然发现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寂寞和冷。 我对着窗外大喊：“我愿意！”可是声音却给车轮和铁轨的撞击声给淹没了。我连忙走近窗户，路边的景物却从我眼前匆匆而过。
这是色子大学时代唯一的爱情故事，也是21世纪最早的一个50％的经典爱情故事，因为其中有一半未必爱情。 | 
发表于 2007-04-23 14:11:00
收藏
顶
踩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