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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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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个挺吓人的文,发给你们看看,当无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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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7:00 | 只看该作者
十  五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犯人
    
    已是腊月十几了。号子里人满为患。我们号九个人,上六下三,我在上。
    急需疏散一部分犯人,无论送监狱、劳改队,或枪毙。
    每年的五一、十一、元旦、春节前,为保障社会治安秩序及震慑胆小的欲犯罪者,总得大规模地判一批毙一批。老杜这几日面色凝重。他觉得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次了。
    某日下午,法院来下裁定了:“杜GX,撤消原判,改判死缓。”
    号子里沸腾了!
    跑号的给老杜打开手铐,用斫斧砸开脚镣上的铆钉,也砸碎了压在他心头好久的羁绊。不要问改判的理由,反正老杜保住命了!王BG冲过来,同老杜紧紧拥抱在一起,看得我唏嘘不已。王SP未上诉,此次复核也只是“维持原判,执行枪决”。就是说,十年前几起轰动一时的命案,仅以王SP一个人的死,做了个了断。
    四监其他号子里也有死刑犯被维持原判的。按惯例,今天晚上干部可以把他们账上的钱从巩莉莉和小徐那儿提出现金,去外面为这些明天就要上路的人买些包子、水果、熟肉、饮料等。酒是不允许死刑犯喝的,怕出意外。号子里其他人也可以跟着沾光吃点,况且当天晚上他们全不允许睡觉,要倒着班看守死刑犯,确保次日该犯人可以被顺利地押出看守所去刑场。
    老杜没死,我们也吃不上好吃的,但我们都打心眼里高兴,为老杜而高兴。
    死缓,两年后会被改判成无期,再过三年会被改判成十四、五年,然后再减。总之,有盼头了啊!按我国的法律,只要不死,一次入狱不准超出二十年。老杜对未来很乐观。他说,世上存在两种秩序,一种由公检法监狱来维持,这是明的;另一种是暗的,是那些机关所解决不了的秩序。他日后就准备致力于维持这种秩序。这么深奥的话豆芽他们听不懂,但我懂了,不过我对此表示深度怀疑:你出去都多大了啊!还混得动吗你!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各号的准备上路的死刑犯已穿上家里送进来的新衣服,陆续去医务室打针:镇静剂,好象是防止在宣判大会上拉裤子的。但每年都有瘫在会场被法警拖去刑场的。他们拖着脚镣,“哗啦啦”一路走过,路过每个号子都要热情地同里面的犯人打招呼:“哈!兄弟先走一步啦!”而号子里的人也总是同样热情地回应:“哈哈!走好走好!”死刑犯们神态自若口气热情得令我吃惊,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后这活生生的人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八点多,法警来提人了。
    死刑犯是用绿豆粗的法绳大绑加小绑:双手绑在后面小臂被勒在一起为大绑;双小臂再往上折起为小绑。这样当然疼,极疼。但对于即将要去极乐世界的一个犯人,谁会怜惜他!死刑犯绑好后一律在二监门口用斫斧砸开脚镣,换上法警带来的上锁的法镣,它不重,不长,戴上后人走路只能迈开一小步。枪毙后从尸体上取下来还可以重复使用。然后,死刑犯们整齐地在二监门口跪成一排,背后衣领里插着亡命牌。牌子是铁制的,最下端是尖的,有时往衣领里插的方向稍偏力度稍大,亡命牌就会扎进肉里。扎就扎呗!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让他感到疼痛,还可以提醒他目前还在享受生命。
    每次枪毙犯人,开公判大会时,总得有一些被判无期、死缓、有期的犯人参加,名为“陪绑”。死缓无期的犯人只有大绑,有期则用法绳简单在绑在身后。这些陪绑的一律在身后挂着纸牌,上写姓名及刑期,跪在死刑犯身后。曾有一次,一个小后生罪为可杀可不杀之间,没杀,死缓。小伙子为保住命而兴奋不已,在陪绑时不停地问身后的人:“我背后的牌子上,是写的李二旦死缓吧?”生怕有人不小心把他拖出去枪毙了。
    说起有些罪属于可杀不可杀,想起上马街流传的几个笑话:
    一、某法官在用钢笔写某犯的判决草稿,写到末尾时原本要写“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但只写了“判处死刑”后钢笔正好没墨水了,他也懒得起身灌墨水。于是,多了一颗人头落地。
    二、某法庭的几名审判员在表决某犯的死刑判决时,同意枪毙的坐左边,同意死缓的坐右边。某审判员骑自行车上班迟到了,推门进来时已是左右各三,他还没来得及问是何人何案就顺势坐到了右边。于是,世间多了一颗感恩的心。
    类似的案,一般做案者无背景,无关系,所犯之案也不是罪大恶极非杀不可。这就由社会治安形势的好坏决定其生死。当然,以上只是笑话。最起码第一例是假的。
    此次陪绑,有杜GX、东北、红军等。
    公判大会在杏花岭体育场召开。刑场在苹果园。大会一般在九点半左右开始,十一点结束,游街到刑场后,执行枪决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就是古人所云午时三刻。
    杏花岭离上马街不远。在号子里的我们能听到远远传来慷慨激昂的讲话声,但具体内容一句也听不清。
    然后是一大群警车呼啸着远去。
    中午打完饭,老杜他们回来了。卸了手铐脚镣的他还有点不习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他一边走,一边由别人给他拍肩膀和胳膊。因为法绳长时间绑着人,会使血淮不通,解了绳后必须用力拍打以疏通血管。这很疼,象针扎一样钻心得疼,但如果不拍打,两条胳膊就废了。这就是俗话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下午,红军、东北、宝宝被送走了,去了东太堡集训队。再由那儿转到各需要劳力的劳改队。
    晚上,老杜点燃三根烟,为王世平及所有此次被枪毙的人招魂,也祈祷我们大家判少判轻。然后我们一个个上去磕头,为自己祈祷,我还为爸爸妈妈的健康祈祷。这是五号一向的惯例。不过随着老杜的离开,也没人如此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号子流水的犯人。
    老杜走了,乔圪栏给我们号转来两个大油,叫董元生和王德智。
十   六       良 师 益 友
    
    所以说中国人民是最智慧的,看守所的干部们的头脑中也充满着无穷的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智慧,他们知道中国人是最需要被人领导的,五号的几个大油一起离开后急需有人来弥补这个大油真空;他们也知道宁可一山容二虎也不能让山上独虎坐大,所以一次调来两个在其他号里的二铺来到五号,以期待二人相互制约,各自拉小团伙后互相监督互相猜疑互相揭发,狗咬狗一嘴毛,干部就可以在办公室里偷笑了。
    董元生,北城迎新街人氏,三十岁左右。迎新街有太钢这十里钢城,有十万职工及无数家属。太钢建设者来自五湖四海,所以迎新街的全讲普通话。太钢,大啊!全国人民都知道有个移渣山的李双良,却不知太钢周围有无数的钢耗子,靠山吃山嘛这很正常,从原料到成品,从办公用品到家属楼里的财物见什么偷什么。不过董元生不是这种人。他和同案:他关在三监的亲哥哥董太生在社会上是开酒店的,他俩此次因打架致死人命入监。董元生浓眉大眼满脸粉刺,身材矮胖子挺大,一看就属于社会上的混混。他调进五号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铺盖卷放在头铺的位置上。
    王德智,哪儿人忘了,四十多岁,捕前系某国营百货商店经理,秃顶豹眼且矮壮。此次因贪污入狱。虽说是个经济犯,但其颧骨附近的横肉随着说话而若隐若现,可推测出他在社会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王德智进了五号后,看到头铺位置上已有人占了,没吭声,把自己的铺盖卷放在靠里面墙的位置。董氏邀请其入驻二铺被谢绝,称已习惯睡后面。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深喑:在家靠房出门靠墙的古训。
    王德智对我在号子里的几年,以及一生,影响很大。他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使我在潜移默化中学到很多。后来有人问我:“都说监狱是个大染缸,听说无论把谁扔进里面,捞出来就变坏了。你好象还没怎么变坏,为什么呀?”我当时答不出,经过仔细思考分析后得出以下结论:
    号子里年青人占绝大多数,且他们基本上没受什么教育,就是说,人生观价值观这些看上去空洞其实很有用的东西他们还没形成,对周围的环境塞给他们的信息只能被动地全盘接受。在号子里和形形色色的犯人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想不受熏陶也很难。而我不同,我当时也很年青,但我是从大学一步跨入号子的,所以最起码我是个标准的高中毕业后,在号子里能够有选择地接受外界充斥的信息。当然,如果周围没有善只有恶,那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了。在南看一年懵懂无知,到了上马街后年纪稍长,开始形成自己的个性以及对人生、世事的看法时,我的身边有王德智。他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他从不说小白你应该怎样做,不言传只是身教,通过他的做法我揣摩、学习他的处世态度,慢慢地耳濡目染,我成熟了。
    后来到了劳改队,我先是被转回离原籍不远的晋普山煤矿,感受了一段时间的亲情。再后来我被甩到遥远的荫营煤矿后,我又遇到了一位好干警:郝教导员。为尊者讳,名字我就不提了。他对我的严厉不是pol.ice对犯人的那种,而是老师对学生、长辈对晚辈这种又惋惜又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在他的关注下,我于1999年6月16号减刑三年半提前出狱时,已经基本上算一个完整的人了。
    再次感谢这些可敬的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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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8:00 | 只看该作者

十  七      A A 制
  
    在王德智到来以前,我住过的号子都是以头铺为核心,由头铺完全支配号内各人的所有财、物、地位的。
    但是,随着王德智的到来,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王德智调过来时,带了些方便面、火腿肠、豆腐干等,而董元生什么也没带,他认为既然自己是头铺,就可以和以往一样随心所欲支配他人的物品。但王德智在吃饭时自己拿了包方便面泡上吃,连谦让都没谦让董头铺一下。这让董头铺很难堪,黑胖的脸胀成猪肝色,连脸上的粉刺都好象大了一圈。
    王德智主张AA制,即“各吃各的”。据听说他在原来的号子里也坚持这样做。我不清楚在号子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这个拳头打输赢狠恶吃天下的环境里,已不再年轻不再力壮的他,是如何为了捍卫自己应有的权益而绞尽脑汁争取到AA制这个局面的,一定很辛苦。他有没有服过水土有没有因AA制而挨过打我没问过,不过一对一单挑,凭王德智的矮壮身材也不一定会吃很大亏,最重要的一点:他有关系。现官不如现管,王的关系就属于现管形的。有干部撑腰王德智才如此有恃无恐,敢于叫我国几千年的传统号子习俗而提出AA制,若没有相当的关系,王德智也只能和东北一样,要想免受皮肉之苦就要“量中华之财力结列强之欢心”。莫说一个王德智,就算比尔盖茨德智来了也是一样。
    从此以后,五号开始了AA制的生活。
    董元生哪能料到会是这样。他家里虽然在外面开过酒店,但主事的兄弟俩双双入狱,酒店也已盘出去了。家里人在外面花钱为他哥俩跑案子花销很大,在生活上自然就忽视了一些。人都是有着双重性格的,董头铺也是人。他时常颤抖地提起他年迈的双亲在外面跑关系不容易,同时表示宁愿吃糠咽菜只要能早出去一天;但他又经常摸着他日益消瘦的肚子,望眼欲穿地希望他哥能从三监给他托人捎过点吃的来(董太生在三监混得着差不多,是个跑号的)。董头铺在看守所的帐上没钱,他属于号子里想走上层路线的人。上层路线的大油们帐上都没有钱,家人送来的现金也不上帐,偷偷托人带进来,自己拿着,再通过干部买些饺子、包子等稀罕东西。董头铺也有现金,但想吃一顿从外面买进来的肉炒刀削面,跑号的就得向他摊二十块钱;想吃点鸡、鱼等摊的更多。他经常沉思,眼光扫过王德智身上时,我读出里面充满仇恨,那种地主老财在土改中失去土地失去养尊处优的生活后的仇恨。
    我帐上是有点钱的。爸爸虽不能保证每月来给我上帐(毕竟家乡离这儿有千里之遥),但来一次就会留下一、二百,买方便面足够了。况且我已经习惯了什么佐食也没有的三瓢两圪旦。我打心眼里感谢王德智带来的这种做法。
    老郝帐上也是有点钱的。他家在西缉虎营,离上马街不远,老婆又是个贤妻良母,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也得让上学的孩子和号子里的丈夫吃饱穿暖,每月来送些日用品和上帐一百块雷打不动。老郝稳定的经济基础突然使他找到了自尊。
    豆芽和魏二明则不行了。原来跟着老杜蹭东北的吃喝,但现在各吃各的,他们蹭不到了。他们家里也有人来探望,但在经济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只能望菜汤兴叹了。
    AA制好啊!AA制带来了新气象,改变了地位改变了尊卑,从此斗勇变为斗智、比拳头变为比实力,从此使我懂得金钱的重要性,也使得日后在自学政治经济学和哲学时,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论断理解得尤为透彻,并为我以后回归金钱社会夯实了坚实基础铺垫了良好开端。

十  八     又是一年年来到
    
    要过年了!
    收音机广播的内容里不时有各地大盖帽们联手净化节日市场之类的话,上级机关入所检查的次数也多了,年味越来越重了。终于,年三十上午,随着大兵们所谓的突击查号结束后,春节开始了。
    晚上,沉寂了几百年的电视机被统一打开了,有调度为我们选好了中央一台。虽然雪花点多且噪音特别大景象模糊,但毕竟也算有电视看了啊!并非每个号里都有电视机,隔一个号一台,除夕夜干部们特允两个号子合并在一起看春晚。六号各位跑号的也来到五号,和我们一起看电视。
    人很多,很热闹,我此类板油只配蹲地地下仰着脸看。看不清,号也很吵也听不清。其实到上马街的这第一个春晚我根本不知看了些什么。但可惜的是,此后上马街的电视再也没开过。我下一次看到电视,就到了1996年3月,在太原东太堡砖场(太原二监)了。
    初一到初六,每天两顿饭。上午饺子,下午肉菜。伙食不错,只是份量还可以再多些。
    初一上午看守所按各监的人头把面和馅发下来,人均半斤面半斤馅,不少。除去跑号的克扣的之外,发到我们号子的数量仍相当可观。回想起在南看过的那个苦苦的年、吃到嘴里的可怜的几个饺子,再看看面前扑鼻香味的猪肉大葱馅和雪白的面粉,真是天壤之别呀!
    我包饺子的技术当时还不行,但王德智、老郝等都是擀皮、捏饺子的好手,又快又好看,一个个饺子胖乎乎的,支棱着耳朵,越看越喜欢。这次我们没怎么AA制,大伙一起动手,各尽其能,倒也其乐融融。我是揉“计子”(小面团)的。管他窗外寒风凛冽,管他明天是死是活,高墙内,铁窗中,墙头大兵警惕的注视下,号子里的几个大男人在兴致勃勃地包着饺子。
    包好之后,每号出一个人,到厨房抬笼屉。洗净宠布,两个号一屉把饺子摆上去,再统一把笼屉抬回厨房去蒸,蒸熟再派人抬回来。就是在这繁琐的进进出出之间,才能体会到节日本应有的喜庆,虽然比外面淡许多,但与平相比总热闹一些。因为春节期间法院不会下判,再重的案子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活过这几天。
    抬笼屉是美差。五号是董元生,根本轮不到我们。因为,在过程中很有可能遇到女监的犯人们。据听说,女监号子里也有大油板油之分。大油们在社会上也是混混。但凡女混混总是颇有些姿色、或姿色平平但勇于风骚的。她们平时在号子里懒洋洋不想动弹,支配着其他女犯的钱、物、地位,颐指气使。但遇到去医务室打扫卫生或抬笼屉这类可能与男犯邂逅的机会时,女大油们也总是穿戴整齐、梳头弄脸一番后才抖擞精神出来的。唉!女为悦已者容莫过于此乎?
    据听说,女监也是有水土的。除了普通的燕飞、肘子、包子外,还有些比较符合女性生理特征的。比如先把肥皂溶于水中化成浓浓的肥皂水,把毛巾在里面浸湿后叠成几折再稍拧一下,风干,便成了个约二十厘米长、直径约五厘米粗、螺旋状、硬梆梆、周遭全是线茬和线头凝固成的硬疙瘩的一个怪家伙,服水土时用它捅进女板油的下体并旋转。尚不谙风月的我认为那一定很疼,认为不会给当事者带来任何快感;还有更直接的,几人把某女犯按住,脱了裤子,用塑料饭勺伸进下体,旋转着刮,刮水,尚不谙风月的我,对于此种水土对当事者带来的感觉的确是不谙了。
    过年这几天,白天号门也不怎么关,因为每天上午都是饺子,开门关门麻烦得很。饺子抬出抬回的空档,各号之间有互相认识的犯人,就可以趁干部不注意的时候走动寒喧一番。至于各院的大油,甚至可以趁干部放松的时候串院寒喧一番。董元生的哥哥董太生就从三监串过来,兄弟俩团聚了一小会。
    当然,对于某些特殊的大油而言,串号乃至串监是很平常事。比如“小四毛”任爱军,老杜还在时他就曾从五监串过来与之闲聊。
    “小四毛”,汪洋一案头目之一,当时在逃,汪洋等被枪毙后才抓捕归案。不过他做案时未满十八周岁,再加上社会上有老板愿意为其卖力找关系花大钱,急于帮助其出狱后为已卖命,小四毛最后只判了六年,后被送至西峪煤矿(太原一监)服刑。他在那儿几个月后便被保外就医了。直至去年(2005年)夏,我在家乡看山西晚报时,有发现有报道:在山西省公共安全专家厅副厅长兼太原市公共安全专家局长杨晓桥的指挥下,太原市打黑除恶行动取得重大进展……任爱军(绰号“小四毛”)、林宏伟(又名“林二伟”)等一批……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云云。
    从太原工读学校、到石杂场少管所、再到新店劳教所,这几个连贯的、一个合格的混混成长的必由之路上,一路当着老大走过来的,只有二人:汪洋和小四毛。每个地方都是汪洋前脚走,四毛后脚进。四毛年纪不大,与我同岁,在上述几个地方他凭着武力、胆识、手腕,视群雄傲睥倪天下,成长为汪洋的接班人。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格匀称健壮,眼神盯着某人便绝不飘移,眼中杀气腾腾。但他言谈举止稳重成熟,隐藏了暴戾狡诈。有实力而不张扬,真乃大家风范矣!汪洋入道早,四毛从劳教所出来时汪洋已是黑道老大。四毛也跟着他们给老板当马仔。每日里不离身地拎着个密码箱,里面是锯短枪管的五连发,弹已上膛。就是周润发在英雄本色里用的那种枪,威力大,视对手情况可装炸子和霰弹。四毛就曾与我在南看所见过的乞军(也是给老板当马仔的)有过枪战。乞军开着吉普在前面跑,四毛骑着摩托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开枪:单手驾车,另一只手持枪,开一枪后举起枪管往下一挫,“哗啦!”一声就又上了膛了,方便。四毛年纪轻,脑子活,不象汪洋那样重面子轻金钱,他什么也要,支锅绑架看场卖viper什么也做。四毛的基地仍沿用着汪洋在东山的老巢,见谁不顺眼或影响到自身利益,便会“邀他上东山赏月”。据听说四毛刚进号子时也规矩地顶好服水土,服完后起身,把头铺的铺盖扔到一边,把自己的放上去,众人目瞪口呆,此时外面已把关系找进了上马街,于是干部出现在号门外,四毛便成了头铺。
    扯远了。
    饺子蒸熟抬回来后,又是一阵喧闹。我们认识各自包的饺子,捡到饭盆里端回去后,足有三十多个!啊!香!真他妈的香!
    这顿饭相当于我们一人吃了一袋速冻饺子。一袋速冻饺子是34——36个这我很清楚,放在劳改队犯人用的搪瓷碗里是多半碗。出狱之初我嫌家里的碗太小,专门买了个同样大小的搪瓷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吃饺子时是满满两碗(一百个出头),吃大米、面条也是满满两碗(有时不尽兴,还得再添半碗),当然饺子汤、米汤、面汤都是另外的。我在四个月内体重增加了四十斤。爸爸见了我吃饭的样子很难过,因为他能猜到我在里面吃的咋样了。出狱后的几年内,我内心深处总是摆脱不掉“这顿吃过后下顿不知在哪里”的焦虑,每次吃饭总是吃得过饱。2005年底我的体重突破200斤。今年春节,在外力的作用下,我才逐渐摆脱了焦虑感,开始控制饮食以减轻体重了。
    又扯远了。
    上午饺子下午是肉菜,大块的肉啊!有时是菜花炒肉,有时是蒜苔炒肉,有时是洋葱炒肉。真他妈的好吃!并且菜很稠,很实在。馒头也好象大了一点。
    号子里的娱乐活动也多了。除了老杜留下来的象棋,还有用牙膏盒子剪的扑克牌。于是便有人开始赌。支锅,什么天皇地皇田九七,很麻烦,我想学但没学会。我就奇怪了,怎么我这个大学生都学起来很吃力的东西,他们这些文化很低的小混混们怎么就能学会并且熟练掌握及运用呢?看来,兴趣是成功之母此言不虚啊!
    大年初五,叫破五。从初六起,恢复了三瓢两圪旦。
    这几天,是我进看守所以来最惬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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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9:00 | 只看该作者
十  九     新干事  新规矩   新气象(上)
  
    为了避免看守所干部在某一个监内呆的时间长了,和犯人太熟以后为他们私通消息、传递违禁品等,每隔几年,三个男监的干部就要大轮换一番。
    1994年2月底3月初,四监的干部也大换班了,原先的六个只留了个阎干事,从其他监补过来五个,分别是新任主监田干事及鲁干事、陈干事、孙干事、王干事。
    新人新貌新气象,新官上任三把火。
    号子里换了干部,许多规矩也要跟着换,而这些根本用不着开会宣布,只需找个借口找几个犯人烧烧火,全监各号的犯人自会极有眼色地破旧立新跟着新规矩走的。
    很不幸,这把火烧到五号头上。
    1994年3月5日夜,董元生被叫走夜审了。他出门时很紧张很害怕,殊不知这是上天对他的优待,此次夜审他没挨打,还使他免去顶在南墙底挨警棍的一劫。
    这天下午,我们号刚分到一李姓退伍军人,杀人罪。他在社会上给朋友的饭店帮忙。某天他心血来潮把厨房的菜刀磨得锃亮无比锋利(小李说他平时懒,根本不做这种事,那天是鬼催着他去磨刀)。黄昏时分,有一客人从吃过午饭后就坐在桌子旁不肯离开(或是与家人闹别扭,或是另有心事,也是上天注定他要成为小李的刀下冤魂),服务员催了几次了那人就是不走。在夕阳的余下,小李突然发现:此人是条驴!(小李反复强调此客人在他眼中突然就变成了驴),于是他进厨房拿起菜刀冲上来就砍,不知砍了多少下(法医验伤为二十七刀)后菜刀卷刃了,客人倒在血泊中,在小李眼中又恢复了人样。于是小李来到了上马街,在服完水土后为我们讲述这离奇的一幕。
    按上马街的说法,驴是小鬼的替身。比如老杜在改判前曾做过一梦,梦见自己要过河,河上有两座桥,其中一座桥对面站着头驴,另一座桥对面是空的。于是他在梦里选择了后者。醒来后和我们说梦时,原本已抱定必死的信念的老杜,又对梦境带来的一线生机充满了希望。
    我们七嘴八舌阐述着自己对小李案情的看法。王德智和豆芽在狭窄的地上布包锤背着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原来的主监乔圪栏对这种不影响监管安全的娱乐活动是不大干涉的。
    此时,号门突然被打开了。号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王德智和豆芽站在地上,我们其他人在通铺上坐着。没人敢动。因为乔圪栏要求:干部进号后,犯人要保持原样不动(“腾”地跳下铺,怕会袭警)。
    开门的是主监田干事和副班鲁干事。
    “你俩在地上做甚了这是!”田干事五十出头,部队转业,身材矮胖,鬓发斑白,最有特色的是他的眉毛,足有一厘米长,直楞楞尤为醒目,如一把剑挑在眼上,不怒自威。
    “我们在背着玩。”王德智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解释。
    “玩?一进院就能听到你们吵吵,玩逑了你!四监就这么个规矩?!全给老子滚出来!”田干事叫鲁干事回办公室拿警棍。
    我们见情况不妙,一个个赶忙往外走。还好老田没说要我们“顶”好,我们就在号子对面的南墙底肩并肩站成一排。
    我当时坐在铺的最里角看报纸(忘了是谁搞进来的旧报),是最后一个走出号门的。出来一看,其他人已站成一排,中间居然还留着一个空位!我赶忙钻了进去站好。
    外面不知何时已下开雨了。春雨淅淅沥沥淋在我们身上,感觉不错。各号的窗户上趴满了看热闹的犯人,都在等着看新调来的几个干部怎样烧这第一把火。因为不摸底细,所以没人敢打趣,没人敢喧哗。
    突然间我觉得不对,浇在我身上的雨怎么这么大!抬头一看,正对着我头顶的,是三监号子顶上的一根漏水管!房顶的雨水通过它如注般浇在我头上,顺流而下,不一会我的全身就湿透了。透他妈!怪不得没人往这中间站!原来人家早看到这儿有个漏水管了!我懊悔不已,但这时鲁干事已拎着两根警棍出来,二位准备动手了。我无法再换地方,索性就这样淋着吧!
    王德智站在第一个,又是号内娱乐活动的主要参与者。首位挨打者非他莫属。
    老田怒喝一声“顶好!”王德智转身顶好。
    时隔十多年,当年的情景犹历历在目。昏黄的灯光下,恼人的春雨里,我被水柱浇着,与同号的几人并肩站着,一个个在怒喝声中转身顶好,警棍高高扬起重重砸下……可以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可以说是引颈待戳。
    唉!我瞎了眼站错了位置,老天瞎了眼把我扔进号子,扔到上马街!
二  十      新干事  新规矩   新气象(下)
  
    自彭真同志创立了我国比较完善的监狱系统后,所有劳改队、监狱内就处处悬挂、张贴着彭委员长倡导的“三句话”的标语:“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三句话要求我们时刻牢记身份、处处检点言行,随时随地会有干部向你提问这三个问题,自己也应该扪心自问这三句话。看守所虽属公共安全专家局管辖而不属司法局管,但它做为监管场所,这三句话也广为流传,并被四监干部们熟练运用于第一把火之中。
    “你叫个甚!”
    “王德智。”
    “王你妈的个必了!”然后是“啪!啪!”两棍。
    “因为甚进来的!”
    “经济。”
    “经你妈发个必!”又是“啪!啪!”两棍。
    “你是个甚逑的个人!”
    “犯人。”王德智还算见多识广,明白老田在问这三句话。要换作我早就懵了。
    “犯你妈的个必!”“啪!啪!”两棍。
    “这是甚的个地方!”
    “看守所。”
    “看你妈的个必!”“啪!啪!”
    “你到这儿做逑甚来了!”
    “改造。”
    “改你妈的个必!”啪!啪!……
    “耍得挺大了么!大你妈的个必!”啪!啪!……
    “老子倒要看看四监的大油有多大!”啪!啪!……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只要有个借口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
    ……
    王德智身上最少挨了三十警棍,但他真是条汉子,硬是一声不吭扛着,不摔倒,不求饶。四监各号窗户上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
    老田打累了。
    “给老子记着点!下次再犯,往死里打!”这算是个结束语。
    他来到第二位身边,不幸的人是小李。
    “顶好!”
    之后啥也不问,抡起警棍便是呼呼有声的十几棍。小李的确是从部队这个大熔炉锻练出来的,骨头也够硬,标准地顶在墙上,不摔倒,不求饶,扛下来十几棍。
    第三个是豆芽。他瞅见打前两位的架势,腿肚已在发软。好在鲁干事拦住了老田,“你歇歇吧,我来收拾他们。”
    鲁干事的警棍力度差多了,抡起来没声,砸到屁股上的“啪”声也轻的多,但仅管如此,四、五棍后豆芽还是帮伎重演,假摔在地,连声讨饶:“干事,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当时我们还不知这两个新来的干部姓什么)。
    鲁干事也耳朵软,要求豆芽起身顶好后,目标转向下一个。依旧是假摔、求饶,浅尝辄止地挨了几棍。
    我排第五。我满心欢喜地转身顶好,初步计划在第五棍后做弊。象鲁干事这样的警棍,二十棍我也能扛下来!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出来以前,我们都已经准备睡觉了,我脱了外裤,只穿着条秋裤,往外面走时太急,没顾上套条外裤。老田在一边休息了两个犯人后,见我转身顶好后哈哈大笑:“这家伙屁股大,我来!”
    天哪!屁股大也算挨重棍的理由啊!!!我欲哭无泪。
    果然,屁股上已有警棍重重砸下。透你妈的老田!你就不能轻点儿!我暗自叫苦不迭。
    但我已非吴下阿蒙,六、七棍后我应声倒地:“干事,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说得可你妈的好听!”言毕,老田狠狠盯了我一眼,转向另一位。
    老郝站在最末,但此次的干部已非看他年纪大而放他一马的乔圪栏了,而是势必一炮打出威风打出霸气从此以后要在四监服众的新任主监田干事!所以老郝也挨棍了。
    一通过后,田、鲁二人回办公室洗手、休息了。我们仍顶在南墙上。水柱浇在我肩膀上,全身早湿透了。真他妈的狼狈不堪!真他妈的斯文扫地!真他妈的阶下囚!
    从此,四监各号的犯人,在干部们开门视查时,要迅速窜下床穿好鞋,整齐地靠墙站成一排,头铺站在第一个。
    老田他们大张旗鼓地支持头铺对其他犯人的管理,旗帜鲜明地提高跑号的犯人在各号之中的地位,肆无忌惮地要求跑号的为各个值班干事做四顿饭(一天三顿加第二天交班前的早饭),从而毫不掩饰地为跑号的捎进违禁品:现金,再用这些钱为当班干部自己和跑号的购进米、面、油、肉、蛋、鱼、菜等等。这在以前乔圪栏任主监时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老田一干人调入四监后,四监从干部到跑号的再到各个犯人,精神面貌为之焕然一新。有钱的非混混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水土之风渐减:谁打谁啊!只要你有钱就是大爷!当然擦地洗饭盆这些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了,任谁也不能瓒越的。
    没钱的?当然是板油啦!住的时间再长也混不起来。当看到别人大嚼方便面火腿肠、而自己裹腹的只有一成不变的三瓢两圪旦时,谁的自尊也会受到重创,也会变得郁郁寡欢,摆不出老犯人的架子了。
    我不能评论老田这种做法是好是坏,因为每个人的思想都是不一样的。但是,这对我是好事。我不算有钱的,在此制度下也混不起来,但它让我深切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从而在出狱后很快融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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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0:00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一    铁窗内也有诗意(一)
  
    从1993年11月24日市检察院提审,到1995年3月22日下起诉书,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知道爸爸在外面如何费尽心思地给我找关系跑案子与原告的关系网明争暗斗,只知道这是一段平静且苦中有乐的日子。
    在生活上,爸爸给我帐上时不时上的钱,可以让我买些方便面等,隔三岔五地小吃一次;在精神食粮上,我已经看完了杨梅在南看时给我送号子的四本大学英语课本和奚呈祥借给我看的几本英文原著小说,我没有死记硬背单词,因为未来太渺茫背这些东西没用,只用来解闷而已。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也是彰显上马街高于城区看守所的一点:这儿有犯人办的小报,名字好象叫“春芽”?还是叫“新生”?我忘了,由各监的已决、未决犯写稿,由二监的服刑犯手工刻到蜡纸上,再油印出来。搞编辑的那个犯人曾到四监向我约过稿(号子里的大学生毕竟不多)。他高大帅气,光头掩不住书卷气,行走于高墙电网中也仍是慢声细语一副儒雅之相。姓名、罪行等我忘了。于是我就偶尔写了几篇抒情类的小随笔送过去,也发表了。我把发在小报上的几个豆腐块剪下来,夹在英语书里(可以免受检查),跟着我辗转晋普山、荫营,出狱后我把它们粘在本子上,现在转录于此,一个字也没改,以供各位看看铁窗里飞出来的诗情画意:
  
              让 思 绪 在 雨 中 飞
  
    好喜欢下雨的日子。
    当雨淅淅沥沥下来的时候,往里来来去去的雀总急急忙忙地寻觅栖身之所,大墙外高高低低的远山也成了模模糊糊一抹青黛。独伫于窗前,看阴阴沉沉的云,听呜呜咽咽的风,伸手接游游荡荡的雨丝,我的思绪便在恍恍惚惚间飞了起来,飞入迷迷离离的雨幕,飞越时间和空间,飞到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飘渺之间,又有昨日重现。如花的笑颜,如铃的语音,含情的双眸,飘逸的秀发,似怒非怒的娇嗔,欲喜还羞的轻颦。眼波流转处漾起花开的声音,秀发飘舞间带来春天的气息……我醉了,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雨下大了些。此时,街上的行人该在匆匆地赶路吧?回家的小车都疾疾地驰过吧?远方的伊人还在雨中默默地流泪么?能听到我遥遥的祝福么?偶尔的鸟鸣是你低低的抽噎么?凋零的枯叶是你被泪水打湿而滑落的手帕么?回旋的风是你无奈的叹息么?流浪的云是你愿倾吐心曲的知音么?我痴痴地望,怔怔地想,反反复复地追问,真真切切地祝福:愿我们都有平平淡淡的心境,都能从从容容地感受生活。
    让我的思绪在雨中飞,让它带着我的思念飞到它应该停泊的港湾,并且,风雨无阻。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当时的文章,感情真实却略幼稚,文笔细腻却有点矫揉造作、有堆彻词藻哗众取宠之嫌。可不是,那时的我还没到劳改队服刑,还没到那个熔铁炼钢的地方去锻造,尚且想法简单、思想单纯,只知道吃饱了不想家。现在的我再去抒情,是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了。不过,哪里还有情可抒呀!
二十二      铁窗内也有诗意(二)
  
    这一篇忘了写于哪一年,但看内容应该写于在上马街的某年冬天:
  
                 
  
  
                 飘 雪 的 日 子
  
    雪花漫天飞舞,白得无邪,凉得清彻,如无数的精灵悄然而至。
    又是一个飘雪的日子,铁窗外一片寂静,间或有轻风送几片雪花落于我的掌心,其清纯如仙子却又倏然而逝。我拥膝坐于窗前,独赏这一方风景。
    也许是上苍的使者吧?雪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大地,遮掩了一切邪恶与丑陋,让喧嚣混乱的尘世得以片刻的安宁,让骚动烦燥的心境在冰冷中得到暂时的平静。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到地面便是它生命的终结。人生几十年,不也如雪花这般么?其生之日翩翩然于半空,其死则汇入江海或落入泥淖。那么我又是哪一片雪花呢?愿与我同起舞于风中的雪花又在何方呢?是否我会孑然一身地被肆虐的北风撕扯而飘零于异乡呢?
    雪花不语,依然飘逸地在天空盘旋。也许不语便是最好的回答。我的灵魂仿佛飞出窗外,也化为一朵雪花,忘却一切烦恼,逃离这纷乱芜杂光怪陆离的红尘,与满天的伙伴一起大声歌唱,一起游戏于九重天外。
二十三      铁窗内也有诗意(三)
  
    这一篇也不知写于何时,不过从文字中表达出的意思来看,当时我已经混成跑号的了,在尔虞我诈中苦苦支撑,有时也挥洒自如但偶尔也会受到重创(1995年11月我被老田狠狠地修理了一番)。从文章中流露出的迷惘无助不知何去何从的状态来看,此文可能作于1995年11月至12月间。
      
                
  
  
                   生  命  过  客
  
    人们说,红尘似海。
    芸芸众生,无不在百般困扰千般烦恼纷乱芜杂的陌陌红尘中苦苦挣扎。而我,也是这些匆匆的生命过客中的一员。
    带着满身的风潮和一脸的迷惘,我在旅途中艰难地跋涉着。回头看,苍茫的夜色笼罩着来时的路;扭过头来,层层叠叠的迷雾又让我辩不清方向。荆棘划得我满身伤痕,在明的暗的泥潭中摔倒又爬起。我多么希望在这孤独黑暗的旷野中有人能与我同行,为我点亮一盏灯,照亮哪怕只有些许的范围,用温暖的手驱散我心中的恐惧,用温柔的微笑为我增添些走下去的勇气。
    我就这样不停息地走着、走着,因为停下来就意味着失败。我不知道雾的那边是什么,也不愿劳神地去猜测。我只愿带着一身的沧桑和汗水继续走下去。也许,对于一个生命过客来说,路的尽头就是终结,而只有过程才最充实。
二十四      铁窗内也有诗意(四)
  
    我自转到上马街后,就再也没给杨梅写过明信片,也不敢再奢望她能再来看我。但大约是1995年底,杨梅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在上马街的消息,又找到上马街来看我了,并且托干部捎进话:她好不容易才得知我目前的呆的地方,只是她很快就要回老家一趟办些事,怕是近期内不会再来看我了,要我多保重。以下这篇应该是当时有感而发:
                          
  
                  夜   未   央
  
    听说你来了,但又走了,并且不再回来,我怔住了。胸中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酸楚,之后便是空荡荡的失落。夜已深了,我听着窗外萧萧瑟瑟的风,凝望天空闪闪烁烁的星,猜想着你离去的背影,请允许我向着你走的方向,默默道一声:祝你平安。
    千余个日夜过去了,无论大雪纷飞还是风和日丽,无论骄阳似火还是细雨如愁,我的心底总有着一份挥不去、驱不散的模糊的影子。当最初从中分辨出你的容颜时,我急忙想把它甩脱,深怕这对你是亵渎,于我是痴想,只会带来无尽的心痛和无奈。
    而谁知我竟不能完全把你忘却。当我自梦中惊醒,咀嚼着梦境与现实巨大反差带来的苦涩时,当我一次次得知你的到来而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悔恨悲喜交织在一起时,当我在如丝如絮撕不开扯不断的雨幕中遥望铅灰色的天空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想你的。是你至诚的心感动了我,让我在情感的荒原上还能体会到一丝幸福的滋味。中要曾经拥有你真心的体贴与关怀,我不在乎也不奢望什么天长地久。我知足。
    夜更深了。虽已是严冬,柔柔的风却为我送来暖暖的气息。你回家的路千里迢迢,你要一路走好。茫茫的夜色中,我为你祝福、这你祈祷在夜未央,不畏风寒。
  
    
  
    附:杨梅并非我入狱前的女友。我在南看时曾收到过一封“她的来信”,这个“她”才是我以前的女友。杨梅与我只是大学同窗,出事那晚正好她和我相跟着下晚自习回宿舍。我进了号子后她无数次去南看探望过我。好多所谓的“过来人”--一些年长的犯人及干部,都说她看上我了。但我心知肚明,应该是出于友情或其他什么,但绝不会是爱情。我尊重她,感激她,但唯独不敢思恋她,因为“深怕这对你是亵渎,于我是痴想”。
二十五      铁窗内也有诗意(五)
  
    1996年3月14日,在我已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且已接到上诉维持的裁定后,即将去劳改队服刑时,还在看守所但已经允许家属接见了。于是,爸爸等一干亲友来看我了。我多激动啊!我好委屈啊!三年三个月呀!终于又可以和亲人们面对面站在一起,近在咫尺。隔着铁栅栏我们的心灵紧紧相拥。以下这一篇就是在接见回来后一挥而就的,也是我在上马街写的最后一篇随笔:
    
             
  
  
               走   过   回   忆 
  
    在多雨的季节里,在起风的日子里,我常独坐一隅,有意无意间走进那片回忆的芳草地,寻找已失落的旧日欢乐和梦想。
    那时候我还没经历过什么坎坷,也不知道忧愁是什么模样,只觉得生活就是鲜花环绕春意融融,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是驾驭生命之舟,沿着已测定的航线,一帆风顺驶向幸福的未来。
    未付出努力而获得的总是不令人珍惜。当年少易冲动的我轻率地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后,我才恍然大悟,才后悔自己没多看几眼蓝天白云,多感受一些鸟语花香,才明白曾经不经意的在林间河畔漫步的自由心境是无可比拟的,才知道曾被我漠视的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欢歌笑语欢乐温馨的亲情和友情是无可替代的。
    三年多的看守所生涯几乎使我与世隔绝。我固执地认为时间会使人淡忘一切,包括我在亲人和朋友心中的位置,那些美丽的美丽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于是,我只能一次次在梦里徜徉于回忆的田间地头,让伤感的雨、多愁的风为我带来往事的哪怕零星的片断,我沉迷于其中不能自拔……
    当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当颤抖而深情的乡音再次回荡在我耳边,我仿佛身在梦里,不知这是真是幻。是夺眶而出的热泪向我证明这的确是真的!虽有铁网阻拦,我不能扑到亲人怀里、尽情渲泄思念、后悔、委屈的泪水,但泪眼朦胧间,我们的心已紧紧拥抱在一起。不需要太多的安慰,不需要再多的教诲,因为我已长大。饱含希冀的目光已证明我根本没有被世人遗弃,一句“认真反思、汲取教训”已足够让我咀嚼千遍,铭记在心。
    现在,我知道了该做什么,该为了什么去做,该怎样去做。我已不再彷徨,不再伤感。骤雨使我冷静面对,劲风催我奋起直追。毋需誓言,无言的行动将会是最好的回答。
    当我在征途上稍事休息时,可能还会到那片芳草地转转,补充精神动力,然后匆匆走过回忆,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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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0:00 | 只看该作者
二 十 六       人 来 人 往,人 很 乱
  
    俗话说不打不成交。
    老田在狠揍了王德智一顿后,方得知王也是有些关系的人(当时好象是阎干事)。为表明自己只是初来四监需要个机会敲山震虎,而并非故意打狗不看主人专门和某干事过不去之意,老田找王德智谈过几次话。当然这层意思老田不可能明着说出来(犯人有错,挨干部打,天经地义),这需要被谈话的犯人王德智通过观察其言谈举止来揣测。不过王德智这老家伙脑子就是好使,一来二去,便和老田搭上了关系。很快,王的家人想送进些吃的喝的时,就直接找老田了;再很快,现金也送进来了;再很快,王德智跑号了。
    当王德智还在五号时,一次他我站在铁窗边,看外面跑号的在忙碌着伺候干部时,还很鄙夷:“老子就算在号子里呆一辈子,也不愿象他们一样象狗似的活着。”余音袅袅间,王德智已混为跑号一族,俨然大油模样地穿梭于干部办公室和六号之间。我便又学了一招:人,有时候是可以说话等于放屁的。
    不过,王德智也不完全算是食言,他尚有自尊地跑号。他是以厨师的身份跑号的,负责干部及跑号一干人一日三餐且手艺不错,靠一技之长混跑号,而非象狗一样唯唯诺诺看干部眼色行事地跑号。(当然狗活与非狗活,一样都要出钱。没钱,你跑个屁的号!)
    不能小看厨师这个角色。每顿饭做好后,除去干部的,跑号的一人一份,而身为厨师的王德智就可以在做饭的过程中先行吃饱,而把自己这份饭卖掉。真他妈的是经济犯!
    当时,四监大拿是张小平,每日西装笔挺,代犯人发明信片、帮干部拿进犯人家属送进来的东西;收上各个跑号的钱交由干部买菜肉蛋等,但帐由他记。不愧也是个经济犯呀!这狗日的也是见缝就插针。后来王德智告诉我,张小平手黑着呢,记帐时花的少记的多,谁也不敢去和干部对帐啊!从中就把他自己应出的那份省下了。我心想你手也不白。
    跑号的里面,还有一个姓孔的,名字忘了。据说此人以前受过刑事处分,但出狱后悄悄把档案挑开把这些内容给弄没了;户口薄上本来也记载着他的户口是从某劳改队转回来的,但他把户口迁到外地再迁回来,这样户口薄上也查不出这一条了。所以,他入了party提了干,就算此是入狱也只算是初犯。不过也应了号子里流传的那句富有诗意却让我毛骨悚然的话:“只要你一脚踢开,那这扇铁门将永远为你敞开。”于是孔又沿着敞开的铁门进来了。孔高大魁悟,脸长的很象周润发。只是没化妆,眼角皱纹很多,没小马哥潇洒帅气。
    我在五号期间,迎来送往了好多人,记不清了,只有某些有一定特点的才会给我留下些印象。
    砍死驴的小李很快下判了,死刑,被砸上铁镣戴上土铐等待裁定。在此期间,五号又从后水峪转来一小伙,卢峪,奸淫幼女罪。他转来之前,我们看《太原日报》时,有报道:某派出所抓获一奸淫幼女的淫魔……其强 J、W X幼女达十二人之多……。我们看毕哈哈大笑:上马街又要来人了。巧的是,卢淫魔居然分到了我们号。小卢家庭背景好,其父是某供电公司经理,有钱。自己退伍后在阳电筹建指挥部工作,每天开着指挥部的豪华子弹头飞驰在晋长路上。子弹头啊!好车!小卢若无其事毫不吹嘘地讲述他在外面的生活及工作时,我们羡慕地啧啧有声,下意识地直咽口水(舒适的生活总是离不开无数的饭局,那吃不完的鸡鸭鱼肉啊……)“透你妈的这么好的日子你不过,奸淫什么幼女啊!街上的米多的是,你想叫几个随便嘛!透小姑娘,那玩意能舒服吗!”董元生的疑问代表了我们的心声。小卢说家里离学校近,第一次是去这个小学找人,不知怎么就做了那事,后来就欲罢不能了,就……小卢不愿再说了,不过他强调没有十二个,顶多就六、七个(下判时给他认定既遂九人)。衣领足而知荣辱仓凛实而知礼节。我们都知礼节,见小卢不想细说也没深究她奸淫幼女的具体细节,也没人因他不愿讲而对他服水土。只有董元生这种素质低下的人才死缠着问,我们也道貌岸然地顺便听一下以满足各自的偷窥欲。小卢起初可能是害羞不愿讲,但他在董头铺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也逐渐透露出一点。他说,有些四五年级的小女娃娃,干起来和干成年女人差不多,很紧,很有快感。不过他也承认大多数情况下他捅不进,在屁股上蹭几下就射了。当不谙风月的我见别人在想入非非时也扮老成假做想入非非状其实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不知小卢的快感有多快,不过书本上得来的生理卫生告诉我小卢可能算是早泄。小卢处在擦地洗饭盆阶段时,看到小李的手铐脚镣时,镇静地问我们自己是不是过几天也会这样。我们肯定地告诉他是(奸淫幼女数名,必死无疑)。果然不久之后,小卢也被戴上土铐砸上脚镣从而一步摆脱了洗饭盆的板油身份。因为一个号子只能放一个死刑犯,小李便被转到其他号。小李上路时路过我们号还热情地同我们道别。小卢的父母在外面竭尽全力也未能保住命(由此可见钱多抵不上权大),唯一能争取到的,就是在法院与儿子在开庭前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不过二老当时已是泣不成声,与儿子抱成一团。小卢临上路的那晚写遗书写了很长,毕竟年纪还小啊!一边写一边哭。我们吃了好多包子喝了不少可乐(都是小卢的钱买的)在值班看他,脸上做戚戚同情状肚子里在打饱嗝。第二天小卢伤感地上路了,在刑场应该还能再看憔悴的双亲最后一眼。
    还有个盗窃犯,三劳改,姓名忘了。他的特点是,偷东西只偷顶楼和顶减一楼。这两层窗台阳台上一般不安防盗网,进去不费劲。他动手前得先找到卧室,往主人的鞋里洒些图钉。一般人就算听到屋里“沙沙”地有人在偷东西,也大多装睡没人敢动,而万一有个不要命的想起来抓贼,最起码他得穿鞋吧,一穿就会被扎,他就可以从容地全身而退。他后来被判无期。
    还有一个伪造商标罪,二劳改,姓名忘了。干瘦的脸上始终堆满假笑。他左右逢源,在号子这个十点四七平方米却住着七八个各自心怀鬼胎的犯人因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呆在一起而小矛盾小冲突不断没有隐私没有个人空间的环境里游刃有余。真他妈的佩服!我很努力地暗自身他学习。他在外面专门假冒汾酒,熟悉各种牌子各个年代的汾酒,也熟悉各种汾酒的包装、瓶盖及防伪标志。他说其实各种汾酒入口的感觉差不了多少,只要是真汾酒,差的就在于包装的精致与粗糙给人的视觉感官带来的冲击从而带来的心理暗示。他说人就是贱,就算高粱白灌到五粮液的瓶子里,喝的人也会说:“操!真是好酒。可能今天吃火锅吃多了,把这么好的酒也喝的有点拐味儿了。”他的工作就是收集、购买各种高档汾酒的瓶子,把从汾酒厂旁边的私人小厂里两块钱一斤收来的酒灌进去,封好口,就是好几十一瓶批发出去了。他说汾酒厂有好多大酒窖,很大,肚子埋在地下,只露个口。窖里的酒由于时间太长,已经放成稠的了。兑酒时,工人只需舀几勺这稠稠的东西放到大量的白酒中,马上一批香味扑鼻的十年陈酿就出来了。他说窖里有时会由技术人员专门放一点点敌敌畏,据说放上以后更香(对此我深表怀疑,敌敌畏是老鼠药啊!会死人的)。他说汾酒厂其实只是有这么个厂,做酒的技术附近好多人都会,旁边好多小厂就有汾酒厂的老师傅在那搞创收。所以他从这些小厂买些散酒,质量足够往高档汾酒瓶里灌了,足够自己一本万利地挣钱了。他后来被判六年。不过他表示以后当然重操旧业,不操这操啥啊!
    还有一个姓韩的杀人犯,好象脑子里缺根筋。刚进来背监规时,他认真研究了一会监规后转身告诉我们:“这监规写得好,说得对,就和我爸说的一样。”我们愕然,继而哄堂大笑。此后我们发现某人在小韩心目中重要与否,表现为小韩是否认为其说的话同“我爸说的一样”。我们平时尽情对小韩取笑逗乐,因为他丝毫感觉不到这是对他的侮辱,仍一本正经地有问必答。我当然也参与了,落井下石的事,做起来是有快感的。小韩五大三粗,但说话却很傻。没人在他杀人后带他去做精神鉴定,同为犯人的我们也没人劝他,我们一致认为:这种人,留着对社会是累赘,早点死了算。小韩临上路时,换上家里拿进来的新衣服后突然冒出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别看我今天走了,可我在前面等着你们一个个都来。”这狗透的王八旦!这嘴不象嘴象他妈的血板鸡!我们一个个汗毛直竖,恨不得自己化身为法警,马上一枪结果了这小子。
    印象较深的还有一位,许宏哲。下次介绍。
    来来往往的犯人很多,都乱了,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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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1:00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七    钢铁般的意志是怎样炼成的(上)
  
    许宏哲,盗窃。同案共四人,往来于太原和大同之间,撬门入室,做案二百余起,价值近一百万元(下判时认定了四十多万)。
    许宏哲等人的作案目标锁定在住宅小区内的单元楼房。单元楼通常为六层,每层三户。当时经常发生的情况是:中午下班后,某单元十八户手拉手去派出所报案被偷了。老大姓杜。许宏哲很是佩服杜的水平: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就好象音乐家、数学家等人天生就有其潜质一样,杜也属于先天性精通撬门入室的技术。他们专用工具小巧但齐全,从略加改进的车用撬棍,到手提小电钻,到电锤一应俱全。他们进入住宅小区时总是西装笔挺,看门的老者一向是属狗的只认衣服不认人。他们从某僻静的角落出来后已是身着干净整齐挂着胸卡的某公司正规上门维修人员。他们进门时总是有礼貌地先敲门,然后由杜老大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屋里的动静,发现有人马上离开,一旦无人则堂皇入室。杜的水平高之一表现为耳朵好使,屋里哪怕是小孩子在地毯上走动的细微声音他都能听到;水平高之二表现为撬门速度快且撬迹很不明显,入室后外面来回走动的居民根本看不出有被撬的痕迹(他们没有王彦青直接开锁那么高的智商);水平高之三表现为能迅速发现屋内有价值物品的藏身之所:他们不要存折,只要现金、股票、债券等能正常流通的证券,有时在被子里有时在枕头里有时在衣柜某旧衣服里,杜总能将它们找出来,很少空手而归。许说一次翻遍屋里也找不到值钱的,杜一纵身跳上坐到大立柜顶,沉思中手敲着柜顶,猛然一拳砸下,木板裂开,夹层露了出来,他们又满载而归。许承认杜的鼻子象猎狗一样敏锐,总能捕捉到金钱的气息。许说他们在杜的带领下,在某一个时间段内只拿现金,另一个时间段内只要珠宝首饰,另一个时间段内只要股票债券,然后是电视、VCD……(当时电视正热销中,21英寸的都两三千,VCD也是新产品。而现在,入室的小偷不会用正眼瞧一下这些笨重不值钱的大件了)许说他们只在太原大同两地做案,赃物两地互销,决不在本地脱手。许说不知杜这种做法是否属于反侦察,但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干了好几年从没失手。此次是因有兄弟酒后失言才小阴沟里翻大船。他们做案无数,价值何止百万!老三家里有关系,拼命想把盗窃价值往下压想保命,杜必死无疑,自己是老二,能保命更好,保不住也无所谓,花天酒地挥霍奢侈了好几年,享尽人生福死而无憾。许宏哲后来无憾地被枪毙了。
    许宏哲的调来,带给我们一项新娱乐:打赌。他从十一号调来,而十一号在头铺崔育明的带领下,全号都喜欢打赌。
    崔,偷汽车。本来定了两辆,进了上马街后在go-vern-ment“交待余罪争取从宽”的号召下,头脑一发热,向现在四监的鲁干事交待了他伙同别人偷十一辆大小汽车的余罪。案子被打回公共安全专家局补充侦查了,同案也被咬进来了,他也清醒了也傻眼了,每日哀求鲁干事为他跑关系,想把交待余罪定性为“有立功表现”从而保命。鲁干事厚道,因此事立了个三等功后也一门心思为崔跑案子,顺便也照顾着他在号子里的生活。崔家境不好,鲁的家里做些便于携带如包子、烙饼之类的饭时,总忘不了给崔捎来一份。所以说,鲁干事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而崔也如受宠的公鸡在号子里趾高气扬混了个头铺。
    崔喜打赌,尤喜和新犯人打赌,赌两人对视看谁能不眨眼,赌伸直胳膊用两根手指托饭盆看谁托得久,等等。这不是比能力,而是比意志。而新犯人总是意志没他坚定,所以他经常能赢些方便面等。这顶多只能算巧取而决非豪夺。当然新犯人在这样的号子里熬成老犯人后,和他再打赌就不见得谁输谁赢了。许宏哲便是这样。
    许宏哲来到五号后,和我挺谈得来(看他名字就知道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正好也喜欢读书,和他谝不很乏味)。有一次他说他在十一号时几个人比起蹲,在半个朋的时间内,他锻炼得能一次起蹲一千二百下。但是他输了,胜者一次起蹲数为一千五。
    起蹲一千多下?!我们惊讶得合不拢嘴。
    起蹲,就是站直后,蹲下站起。动作简单,但持续做一千下,那会是什么概念!有人不信,嗤之以鼻。不过许宏哲笑了,没和他们打赌。
    我问:“谁也能练成这样?我行吗?”
    许宏哲看着我:“你能行。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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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1:00 | 只看该作者
二十八    钢铁般的意志是怎样炼成的(下)
  
    说干就干。
    我穿鞋下铺,双后背在身后,蹲下,站起,蹲下,站起……
    许宏哲及号子里的人给我数着。
    第二十几下时,我的腿又酸又胀;第三十几下时,我小腿有点抽筋了,浑身冒汗,心里直后悔为什么要来逞这个能;第四十几下时,我动作很吃力,站起身后得休息几秒才能再一次蹲下去,我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透他妈的我真想在自己嘴上打,狠狠地打……终于捱到第五十下了。我一头载在铺上。
    我也是学过物理的。许宏哲一米七出头且瘦,我一米八出头且壮,我起蹲五十下所做的功,应该比他多好多,况且一年多了吃不好,营养不良,猛然间做这么多下,我哪里受得了!
    但许宏哲说他第一次做了二百个起蹲。只不过当时是在打赌。
    许说第二天腿疼,且胀得不成腿样了。但同号某林姓南方人(疑为黑道人物,虽是南方人但与太原几个老大都惯熟,且力大无比,半个月后起蹲一千五的冠军就是此人)劝他次日再接着少做点,说第一天用力过猛,如果这样歇下去,腿就废了。第二天林南蛮子扶着许起蹲了三十余下。从第三天起许便能自己下地做起蹲了。之后每日加量,半个月后他起蹲一千二。
    妈的!十五天!一千二百个起蹲!我能做一千下就他妈的足够了!许宏哲说,没问题,只要坚持,你就能做得到,谁也能做得到。
    第二天,我的腿很疼,有点站不起来。但在许宏哲的鼓励下,我穿鞋下地开始做起蹲。在经历了腿酸胀——腿抽筋——眼发黑的阶段后,我又一头载在铺上。但是,今天我咬牙坚持了六十下!
    第三天,七十。
    第四天,八十。
    第五天,一百。
    第六天,一百五。
    第七天,二百。
    第八天,二百五。
    第九天,三百。
    第十天,四百。
    第十一天,五百。
    第十二天,六百。
    第十三天,七百。
    第十四天,八百。
    第十五天,一千。
    听到许宏哲嘴里吐出“一千”后,明明还能多做几个,但我还是一头载倒在铺上,一下子也不想动了。透他妈这辈子也不起蹲了。
    这十五天,头几天腿很疼,虽然后来慢慢不疼了,感觉腰、背也有了力量,但是,毕竟,起蹲这玩意儿它难做啊!每天都是意志的考验,每天都是对自己的折磨,每天脑海里都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你做这个给谁看啊!自己又这么受罪!另一个说:操!号子里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了!哪能就这么丢脸!我就这样咬牙坚持着。不对,咬牙是没有用的。如果一个人想自杀而下不了手,心一横牙一咬可能就死了,但一千个起蹲,每次要持续一个多小时,只穿拖鞋和内裤,浑身象水洗了一样冒汗,蹲完后脚下一摊汗水,这个痛苦的历程真是让我备受煎熬,我每一秒都想放弃,许宏哲嘴里吐出的每一个数字,都象是对我脆弱的神经的冲击:妈的怎么还不到今天规定的数!
    但是,我挺过来了。我坚持下来了。我做到了在半个月内锻炼至一次性起蹲一千下。
    虽然每一秒都想放弃,但我仍坚持到了下一秒,直至最后。通过此次锻炼,我应该算得上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时至今日,我无论做任何事总不轻言放弃,总是努力坚持到最后一线希望。
    当然,我也是人,这样超强度的磨炼意志的过程,这样发狠地折磨自己,是需要有人来鼓励和支持的。要是没有许宏哲每天以帮我数数的方式来鼓励我,打死也想不到我竟然能坚持下来。
    其实要说在号子里对自己敢于下手且最狠的,不是许宏哲,不是林南蛮子,而是在南看时的一个叫四润的跑号的。他本来两个小腿前面骨头处,各纹着一只长宽各约五厘米的小老虎,栩栩如生,挺不错。可93年夏他不知为何决心要除掉这两个小老虎的纹身。他先用烟头围着小老虎烫了一圈。当时他猛抽一口烟,就把烟头往小腿上摁一阵子,烟头炙烤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烧肉的焦味。四润眉头不皱一下地往自己腿上烫了几十个眼后,故意让伤口发炎。几天后两条小腿肿得发亮,伤口溃烂脓水直流恶臭扑鼻,上面的两只可爱的上山虎也全烂完了,完全没有虎样了。四润这才开始给自己动手术。他托干部从外面捎进来手术刀片。用酒精和火双重消毒后,他用锋利的刀尖扎进溃烂处,然后沿着伤口转着圈剜烂肉。锋利的刀片顺着伤口转着圈往前走,血流如注啊。我们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头冒虚汗,而狗日的四润就象不是在剜自己的肉,象是在剜一块猪肉那样毫不留情。他叨着烟,皱着眉,剜完一条腿后洒些搞菌优的药面,再换下一条腿……透你妈四润,老子服了你!当时的我本来还自忖已经住了半年号子已磨炼得心狠手黑,看了此情此景后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远不能赶上四润达到“无我”的境界,从而可以看出,对高层次心狠手黑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再次怀念许宏哲。愿他在九泉下安息。愿他早日托生成人,与我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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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2:00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九     又一则琐记
  
    进了四月天就热开了。我的眼皮老跳。管他哪眼跳财哪眼跳灾,老子现在在上马街,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只能任它砸死,一点办法也没有。
    五月,上马街分来一批太原市第二警校的实习生。分在四监的叫刘峻,五监的叫石磊,女监有两个:一个胖乎乎,寸发,挺时髦我们称其为胖妞,另一个长发姓阎,说话慢声细语,笑起来唇不露齿,走路小碎步一扭一扭,警服里的小屁股也随之一扭一扭煞是动人。所以说女人穿上制服就是漂亮、精神、帅气(难怪我现在发现有好多A片都叫制服诱惑)。小刘来后,王干事调至三监。小刘后来由实习慢慢变为上马街正式的管教干警。
    两个新来的男干事都挺帅气。小石高小刘瘦小一些但长得精干。胖妞常来四监找小刘谝。有时小刘在办公室里找犯人谈话,胖妞就在院子里哼着歌等,“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你让我身不由已的狂热……”我们五号听得清清楚楚。如此让我们这些大男人犯人听了都面红耳赤的歌,居然从一个女娃娃嘴里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哼出,我们面面相觑之后掩嘴偷笑。然后老郝就担心自己的孩子在社会上怕学坏了……
    胖妞不爱穿警服,常穿着T恤,胸前两团皮球大小的肉团随着脚步怦怦乱跳,我们的眼也随着皮球转动而心也在怦怦乱跳。小刘看不上胖妞,和她说话总是爱理不理。胖妞自尊受打击后很久不来四监了。她家里有关系把她调分局了。小刘小石小阎只能在上马街窝囊地当一辈子管教干警了。
    小阎干事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偶尔也来和小刘谝一会,但没胖妞那样赤裸裸。我们对她抡起警棍打犯人时犯人会不会感到疼痛而表示极大的关切。但后来听说,小阎见了男性(当然只指干部,对男犯人小阎根本不拿正眼瞧的)乖得象小绵羊,但对女犯却凶得可怕。有人亲眼见她嘴里骂着:“透你妈给老娘滚回去!”一边飞起一脚瞪在一女犯的后背,将其从号门口踹到水池那儿,可见力度之大,可见在警校没有虚度光阴。
    小阎能如此可喜的转变成为一位合格的女管教干警,自有名师指点,名师就是女监主监大阎干事(后来是爸爸给我找的关系)。大阎其父以前是市检察院某领导,八十年代初时大阎(当时还只是小阎)上面蓝的卡、下面蓝大裆(当时的警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在公共安全专家系统也算是风云人物。后来不知因为何事被调至上马街任管教。她身材高大健壮,警棍抡起来不分部位乱砸且下手极狠。她抽烟喝酒,放茅或打饭时只要她左手叉腰右手夹烟往大门口一站,女犯们立刻屏气悄声满院只剩下沙沙的脚步起,无人敢放肆喧哗。大阎给我送过爸爸托她捎进来的煮鸡蛋、肉丸等(没有捎过现金,我宁愿在号子里多受些苦也不好意思再向家里张嘴要钱。给我捎的东西在份量上也少了许多。并非她有意克扣,实在是她也想吃点而已嘛)。大阎的长相,有点凶(毕竟是我的关系,不好意思实话实说)。
    小刘与我关系不错。他待我是读书人而非阶下囚,偶尔找我谈过几次话,内容却并非一般的了解在押犯的思想动态而只是与我拉家常,聊些学校学生之中的趣事。毕竟我们是同龄人。
    老田和鲁干事一个班,老阎和陈干事一个班(陈干事也是个重情重义为人实在的小老头),小刘和孙干事一个班。孙干事,四十多岁,好象是山东人,爽朗无比啊。每次接班后进院子检查时,一出办公室的门孙干事就高声嚷着当下电视里最流行的广告,比如:“握劳坡赌子胀,不香斥反,给她使师蒋重牌捡胃消是片……”。更多的时候他嚷的不是广告,他最常挂在嘴边的是这句:“必使一痒的必,帘晌分告地。”
    夏天的号子很难捱。上马街没有放见这一说,顶多白天把号门打开透透气,但晚上封号后,人多拥挤,呼出的气都能使号子里的温度提高两度。好在有个水池子,可以不时地把毛巾打湿铺在肚皮上,一会儿毛巾温了再去打湿。通铺上睡六个地铺上两个,睡觉时,人与人挨得太近,谁的身上都是烫的且汗津津的,碰谁下或被谁碰一下都很不舒服。为避免与他人发生肉体接触,我们无论仰躺还是侧躺,身体总尽量保持笔直。时至今日,我睡觉还是仰躺居多,即使侧躺双腿也不打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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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2:00 | 只看该作者
三  十     不期而至,我跑号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是秋末冬初,我转到上马街已经一年了。
    习惯了浑浑噩噩,习惯了行尸走肉,习惯了三瓢两圪旦,习惯了放茅打水,习惯了每日无聊的胡谝乱侃,习惯了突然而至的全号鸦雀无声各思心事,习惯了身边的一个个砸上脚镣戴上土铐,习惯了下死刑裁定的晚上吃包子喝可乐尔后彻夜不眠轮流值班次日接受上路者豪情万丈的道别。当这些都成了习惯,我慢慢发现,在上马街号子里的生活也是蛮不错的。我死心塌地地毫不在乎在这儿呆它个三年五载,只要能判得轻些。
    但是,此时,跑号的小孔走了。
    小孔,就是长相与周润发相似的那位。他家境一般,在跑号诸位经济犯中是最差的。但他脑子好嘴巴甜脸皮厚,每日帮干部打洗脸水刷牙水洗脚水,洗警服洗袜子打扫卫生附带包办所有零活。人,与众不同则说明你有地位。在社会上能指挥别人干活而自己不干是领导;在号子里,别人每天憋在号子里除了放茅和在狭窄的地上七步一转身地踱步外再也没活动机会时,你能在院子里跑东跑西干这干那,你就是大油。张小平走后,王德智记账兼做饭,小孔干杂活,二人结成一定的利益联盟被尊称这四监的大拿。当然小孔也是有关系的,因此他并不尿王德智,王也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孔的威胁而不敢为所欲为。无奈除掉小孔在号子里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时间来安排。
    时间安排小孔先离开了上马街。王德智虽然也希望能早日出去,但他也不惮于晚些再走:在哪里不是一样创收嘛!但他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跑号的全部杂活,而让其他有关系如小孔般的人来做就意味着很接近干部从而对他再次造成威胁。于是他想到了我。
    王德智后来和我讲过他向老田极力推荐了我。我点头,承认,我领这份大大的人情。
    但我也知道犯人的推荐是没有用的,有用的是老田的一个女亲戚。她犯了事被关在上马街的女监。老田想照顾她,便和大阎说希望能让其跑号,毕竟现在的社会这么好,谁能没有个亲戚朋友进号子里来转转呀。于是大阎想到了在四监住着的小老乡--我。于是,做为交换,我跑号了。
    1994年11月27日,我把铺盖搬进六号,正式成为跑号一族。
    不过,在号子里时,看跑号的每天来来回回满院子乱转,风光无限,但我深知这都是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做为基础的。而我没有这个实力。我知足。在号子里啥也不干,每日三瓢两圪旦还时不时犒劳自己一袋方便面的生活已使我满足。我对跑号的能多吃上非号子饭能多补充肉蛋等营养这些不感兴趣;对跑号的能有稍多一些的活动自由也无所谓。我在主观上不争取和客观上没实力。我还知道四监主观上非常努力客观上非常有钱的很想跑号的犯人有好几个,因此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调到六号。
    但,阴差阳错,偏偏是把我调到六号了。
    我去时,六号加上我共六个人,所以都睡在通铺上。有个老刘,原任太重集团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和我同属晋东南籍,也算老乡,他见我来了很是高兴。毕竟,他近六十岁了,在这不存在尊老爱幼的号子里、在这各人自扫门前雪哪怕他人屋烧光的六号,生活自理有一定难度的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老刘在我调入之初真的对我不错,我也心甘情愿地帮他洗衣服等。他叫我“小白”,我尊称他“刘大爷”,二人关系融洽。
    还有个老头姓张,原任十三冶某处副处长。还有王德智。那两个我忘了。
三十一    跑 号 生 活 初 探
  
    跑号了,的确比在号子里的生活舒服多了。
    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值班干部先过来打开六号的门,把钥匙串扔到王德智身上就又回去睡了。王德智赶忙穿衣出去放茅,其他几个老头讲究无时无刻地养生,醒来后不马上起身,躺在被窝里双手摁在肚子上围着肚脐揉,左三十六右三十六……操!好有雅兴!
    我刚来,没人要求我做些什么,但我年纪小也勤快,两年的号子生涯使我眼里有活。王德智要在院子里看着各号放茅,几个老头要在院子里快走以锻炼身体,我便三下五除二把被 垛打好,把摆在外面的三个被子整好(这儿只有六个人,地铺上还没人睡,多简单啊!这点活实在不值一提),等其他跑号的回来后看到整齐的床铺后纷纷夸我。我不在乎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给这些人留个好点的、谦恭的、勤快的、甘做板油活的第一印象就足够了。
    白天六号的门基本上不关,我可以随时上厕所,可以随时喝到开水。而他们都喝茶。号子里的大油们也喝茶。都是七块五一盒的银毫。跑号的各有专用茶杯,他们及干部所需的茶叶自有号子里会来事的大油孝敬。我不喝茶,没兴趣也没实力,而只喝白开水。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每人有个小半导体。上午听新闻,中午听长篇连播,晚上听戏或“817娱乐广场”或什么金曲排行榜。平时他们的半导体就随便扔在铺上,但我只偶尔听听王德智和老刘的,不动别人的。虽然身为跑号的我也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半导体,但我从来没和爸爸提过此要求。后来王德智搞了个新的,把他的旧的给了我。虽然摔过的壳上有几道裂缝,耳机也只有一个能用,但我仍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用胶带把它裹得结实精干,经常听着它入睡。
    半导体属于违禁品,还有些跑号的家人给捎进来的熟肉、香烟、刮脸刀片等,都是违禁品,这些东西在查号前,通通放进四号里。四号,就好象家里的储藏室,设计得也是窄窄的一条,没窗没铺,不知当初用意是否就是专门让跑号的放违禁品之用。一号和二号,两扇门但其实里面是一个大间,插着电炉,放着米面油盐等,这儿是王德智的工作室——厨房。三号空着。五至十三号住犯人。十四号里面放着犯人在每月一次的购物时买回来的带铁质或玻璃质外壳的食物,如水果罐头、午餐肉、豆豉鱼、梅菜扣肉等,以及号子里有限的空间放不下的成箱的方便面等。哪个犯人哪天想吃自己的午餐肉时,就趴在窗户上等小孔过来告之,然后小孔就在十四号库房里用虎钳改锥等先打开盖子,给此人倒进饭盆。小孔要是看哪人不顺眼,那他的罐头可能一个月也吃不到嘴里:每次叫住小孔时得到的总是:“逑杵了你的狗眼了!看不到老子正忙着么!”所以每个买得起罐头的犯人总争先恐后地每月为小孔买个水果的或肉的罐头,于是小孔和王德智罐头无忧矣。
    茅房在院子最顶头。它非蹲坑式而是水冲式的,夏天不必担心会有蛆爬上来恶心人。号子里的全放完茅后,跑号的要把茅厕打扫干净,毕竟干部也用这个厕所啊!小孔走了,我上完厕所见没人动手,就自觉地把厕所又冲又拖打扫干净了。
    茅厕旁边还有一个阴森KB的大屋子。进门的墙上挂着四、五付小号和中号的脚镣,大号的太重没法挂只能堆在地上,最重的一个四十八斤。给死刑犯砸重镣或轻镣,这就得看他们平时与跑号的关系处得如何了(除非干部专门吩咐对某人用某镣)。镣子旁是几盒粗细不一的铆钉,还有大铁锤、铁砧、斫斧。这些东西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阴森KB之处在于它另外的三分之二:堆着多少年来已枪毙的外地籍死刑犯的遗物,也就是些被褥衣服等,一个人一个白布包,上面写着名字,等着其家属来到上马街后拿走。但没人来取的遗物太多,还没人敢放话说把它们扔了。于是它们已堆成一座小山,年代太久,散发出潮湿的怪味。这个屋子还没灯,光线只能进入到门口的镣子等物,而黑黝黝的遗物小山包静静地穆立在后面,饶是胆大的小孔没事也不愿进这个屋子,除非有犯人被判死刑了、必须得开门拿镣、铁砧、铁锤等物,进去也是拿上就走。听说有一次张小平进去拎了条镣子往外走时,突然衣服后摆被什么勾住了。他脸吓得煞白,不敢扭头看拼命往外冲,西服后面被撕裂他才跑出来。可是,当时那儿也没有铁丝这些能勾住衣服的东西,只有墙上挂的镣子,就算是风把镣子吹起来勾住衣服了吧,可是风哪可能吹得动嘛!操!这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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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33:00 | 只看该作者
三十二  跑号之初的困顿,也有关怀
  
    记得在看原著《鲁宾逊漂流记》时,文中一开始,他父亲就告诫不安于现状的儿子:世上的人都分上中下等的,每一个等级里又分好中差三阶,生活在下等人中的上层日子过得最为幸福,而生活在上等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
    当时我还不太理解。跑号之后,我理解了:以前在号子里,我属于下等人中的上层,在幸福中一天天熬着;而跑号后,我就沦为处在上等犯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难受之处主要体现在每天的吃饭上。
    早饭的玉米面糊糊,跑号的一般是不吃的。年纪大的有钱人都讲究养生,就算身在看守所也一样。他们喝家里给送进来的牛奶,吃面包、蛋糕等。而我,只能端着一盆稀糊糊在那儿不自在地一勺一勺舀着喝。
    午饭的菜汤馒头,跑号的一般只要馒头,佐以王德辞别炒成后每人一份的菜,相当可口香味扑鼻。还有人再辅以家里送进来的熟肉、小菜等,很是滋润。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馒头在那儿难堪一口一口悄悄吃着。
    晚饭的菜汤窝头,跑号的一般不吃。哪天要是看到窝窝头黄灿灿煞是喜人,老头们也会拿一个回来少掰着分点尝个鲜,一边称赞味道不错一边强调不能一味只吃精米细面大鱼大肉而应该适时补充点粗粮很有必要。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赖以裹腹的窝窝头在那儿尴尬地低头咽着。
    跑号的晚饭是正餐。把其他号子封了后,厨房里的王德智就忙碌开了。大功率的电炉煮饭炒菜都没问题。伴随着令我怦然心动的“唰啦唰啦”的声音,香喷喷的炸酱、或是炒大米、或是烩菜、或是……除去干部的之后,一人一份,但是没我的份,因为我没实力掏份子钱。能把我调到六号已经是很照顾了,而在伙食上,我总不能不出钱白吃大家的吧。于是,听着别人在耳边“呼哧呼哧”地贪婪地吃着,我只能狼狈地假装低头看书。唉!只有书生才看书,而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也总有人让我吃点他们的,但我不好意思。我只好婉拒说我不吃肉。从此,我伪装了两年多的素食者,即使过年过节有香喷喷的肉菜我也只得吃我报的素菜,我不能吃肉嘛!(上马街有为回民等准备的素菜)
    饶是如此,但我仍感到没钱所带来的巨大耻辱。当别人大快朵颐时,我无法做到视若无物。我也是人,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当时的我真的做不到坦然面对、视若无睹。每次跑号的开饭对我都是一种侮辱,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震憾心灵的羞愧。我发誓这辈子即使做不了鸡头,也决不当凤尾!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久久不能释怀。多少年以来,跑号之初这段困顿的日子,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法忘却且不能忘却。就象中国屈辱的近代史我们不能回避一样,唯有铭记耻辱,才能激起求生的欲望。中国有了近代的耻辱才走出了孙中山,我有了这段耻辱才能在日后奋发图强。
    但是,无论怎样,我在上马街未向爸爸提出过任何经济上的要求,我坚持挺过来了。(这也得益于起蹲一千下带给我的人生哲理)
    在自尊最受打击的艰难日子里,我得到了来自王德智和老刘的关怀。
    老刘嘴比较碎,爱搬弄些是非。而他一旦对我好了,就不会在发觉王德智在暗中给我吃点什么不出份子钱就不应该能吃的东西时乱嚷嘛中,所以王德智巴不得老刘这样。每次开饭时,我帮黑妞白妞东北大娘推饭车时,老刘总是积极地跑出来,把六号的馒头按每人一个打回去,再给我打些菜汤。跑号的饭量都小,有时一个馒头还吃不完,象王德智则基本不吃。于是这些都成了我的。其次,在我风光地在院里帮着打完饭封了各号号门后回到六号无奈地喝菜汤时,老刘也总是恰到好处地和我说些恰如其分的话以化解我的尴尬,似无意实为精心安排的闲谝帮我渡过难关,使我脆弱敏感易受伤害的心灵逐渐平息了难堪,逐渐磨出了茧,以至日后可以昂首窘迫、笑弹困厄。老刘经常把我悄悄叫到四号,把他家里人送来的蛋糕等分给我吃点虽然我每次总是婉拒。在他得知王德智偷偷把份子饭给我吃了一些后也一反常态地睁只眼闭只眼,而没象平时流露出锱珠必争的对金钱十分敏感的经济犯的本色。做为回报,我包洗了他全身内外衣服,并督促他勤换内衣裤以利身体健康,他洗澡时我为他搓背,他偶感风寒我为他端水送药。他有痔疮,内裤常沾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我打心眼里毫不嫌弃。试想,如果我父亲的内裤沾了脏东西,我可能因嫌脏而不给洗吗?
    王德智对我自不用说。他看到老刘极力拉拢我后暗自偷笑。他告诉我,就让老刘在明面上帮我,而他在暗处帮。他做饭时的帮厨原来是小孔,现在当然是我,做些剥葱剥蒜、洗碗和面、以及给鱼挖腮去鳞开膛破肚这些杂活。王德智说:“怕个逑!我做饭时手稍紧一紧,就把你的给紧出来了。只要你跟着我,还愁没点你的吃的?!”
三十二  跑号之初的困顿,也有关怀
  
    记得在看原著《鲁宾逊漂流记》时,文中一开始,他父亲就告诫不安于现状的儿子:世上的人都分上中下等的,每一个等级里又分好中差三阶,生活在下等人中的上层日子过得最为幸福,而生活在上等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
    当时我还不太理解。跑号之后,我理解了:以前在号子里,我属于下等人中的上层,在幸福中一天天熬着;而跑号后,我就沦为处在上等犯人中的下层,最为难受,难受之处主要体现在每天的吃饭上。
    早饭的玉米面糊糊,跑号的一般是不吃的。年纪大的有钱人都讲究养生,就算身在看守所也一样。他们喝家里给送进来的牛奶,吃面包、蛋糕等。而我,只能端着一盆稀糊糊在那儿不自在地一勺一勺舀着喝。
    午饭的菜汤馒头,跑号的一般只要馒头,佐以王德辞别炒成后每人一份的菜,相当可口香味扑鼻。还有人再辅以家里送进来的熟肉、小菜等,很是滋润。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馒头在那儿难堪一口一口悄悄吃着。
    晚饭的菜汤窝头,跑号的一般不吃。哪天要是看到窝窝头黄灿灿煞是喜人,老头们也会拿一个回来少掰着分点尝个鲜,一边称赞味道不错一边强调不能一味只吃精米细面大鱼大肉而应该适时补充点粗粮很有必要。而我,只能端着一盆菜汤就着个赖以裹腹的窝窝头在那儿尴尬地低头咽着。
    跑号的晚饭是正餐。把其他号子封了后,厨房里的王德智就忙碌开了。大功率的电炉煮饭炒菜都没问题。伴随着令我怦然心动的“唰啦唰啦”的声音,香喷喷的炸酱、或是炒大米、或是烩菜、或是……除去干部的之后,一人一份,但是没我的份,因为我没实力掏份子钱。能把我调到六号已经是很照顾了,而在伙食上,我总不能不出钱白吃大家的吧。于是,听着别人在耳边“呼哧呼哧”地贪婪地吃着,我只能狼狈地假装低头看书。唉!只有书生才看书,而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也总有人让我吃点他们的,但我不好意思。我只好婉拒说我不吃肉。从此,我伪装了两年多的素食者,即使过年过节有香喷喷的肉菜我也只得吃我报的素菜,我不能吃肉嘛!(上马街有为回民等准备的素菜)
    饶是如此,但我仍感到没钱所带来的巨大耻辱。当别人大快朵颐时,我无法做到视若无物。我也是人,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当时的我真的做不到坦然面对、视若无睹。每次跑号的开饭对我都是一种侮辱,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震憾心灵的羞愧。我发誓这辈子即使做不了鸡头,也决不当凤尾!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久久不能释怀。多少年以来,跑号之初这段困顿的日子,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法忘却且不能忘却。就象中国屈辱的近代史我们不能回避一样,唯有铭记耻辱,才能激起求生的欲望。中国有了近代的耻辱才走出了孙中山,我有了这段耻辱才能在日后奋发图强。
    但是,无论怎样,我在上马街未向爸爸提出过任何经济上的要求,我坚持挺过来了。(这也得益于起蹲一千下带给我的人生哲理)
    在自尊最受打击的艰难日子里,我得到了来自王德智和老刘的关怀。
    老刘嘴比较碎,爱搬弄些是非。而他一旦对我好了,就不会在发觉王德智在暗中给我吃点什么不出份子钱就不应该能吃的东西时乱嚷嘛中,所以王德智巴不得老刘这样。每次开饭时,我帮黑妞白妞东北大娘推饭车时,老刘总是积极地跑出来,把六号的馒头按每人一个打回去,再给我打些菜汤。跑号的饭量都小,有时一个馒头还吃不完,象王德智则基本不吃。于是这些都成了我的。其次,在我风光地在院里帮着打完饭封了各号号门后回到六号无奈地喝菜汤时,老刘也总是恰到好处地和我说些恰如其分的话以化解我的尴尬,似无意实为精心安排的闲谝帮我渡过难关,使我脆弱敏感易受伤害的心灵逐渐平息了难堪,逐渐磨出了茧,以至日后可以昂首窘迫、笑弹困厄。老刘经常把我悄悄叫到四号,把他家里人送来的蛋糕等分给我吃点虽然我每次总是婉拒。在他得知王德智偷偷把份子饭给我吃了一些后也一反常态地睁只眼闭只眼,而没象平时流露出锱珠必争的对金钱十分敏感的经济犯的本色。做为回报,我包洗了他全身内外衣服,并督促他勤换内衣裤以利身体健康,他洗澡时我为他搓背,他偶感风寒我为他端水送药。他有痔疮,内裤常沾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我打心眼里毫不嫌弃。试想,如果我父亲的内裤沾了脏东西,我可能因嫌脏而不给洗吗?
    王德智对我自不用说。他看到老刘极力拉拢我后暗自偷笑。他告诉我,就让老刘在明面上帮我,而他在暗处帮。他做饭时的帮厨原来是小孔,现在当然是我,做些剥葱剥蒜、洗碗和面、以及给鱼挖腮去鳞开膛破肚这些杂活。王德智说:“怕个逑!我做饭时手稍紧一紧,就把你的给紧出来了。只要你跟着我,还愁没点你的吃的?!”





三 十 三     逐 渐 站 稳 脚 跟
    跑号之初我还打过退堂彭,曾想过找老田谈话,我还回五号算了,但王德智的话一脚踢飞了我的所有顾虑。我咬紧牙关,在六号安顿了下来。
    我年轻勤快反应快、理解干部的意思也快,在王德智刻意的带领下,我开始逐渐接近原先敬而远之的管教干事,开始了服伺他们的跑号生活(当然服伺干部是一种待遇,并非哪个跑号的也可以来做的,我得以做这些事全靠王德智的提携)。
    早上,在值班干部们起床后给他们倒好温度适宜的洗脸水刷牙水,趁他们洗漱时收拾他们的床铺,之后端来王德智这他们做好的早饭——一般是方便面荷包蛋。洗完碗后,今天的值班干部就来了。又是一次早饭。九点多,王德智把今天的菜钱给了某个干事、并安排买些什么菜,十点左右菜买回来后我俩就开始准备干部的午饭(当然也有跑号的们吃的菜,不过干部们的要丰盛一点)。
    十一点半号子里开饭,打完饭封了号后王德智开始动手炒菜。干部吃完我收拾完一般已近一点。王德智会故意多炒些干部的小锅菜,干部们吃不了然后我俩就着这些剩菜吃个馒头,满口余香啊!不必在乎我俩吃的是残羹剩饭,在上马街的号子里能吃上干部的残羹剩饭,不仅能保证维生素、蛋白质、脂肪等营养的摄入,它更是地位的象征呀!也没必要笑话这是别人剩下的,里面会有别人的唾沫星子在里面如何如何,你在社会上饭店里吃饭,也是你一筷我一筷,你送进嘴里的菜里面也有着别人的唾沫星子的。“无逑所谓!”王德智告诉我,“那几个老头想吃还吃逑不上干部的唾沫星子呢!”
    等我俩回号子里午休时,王德智会打开半导体听评书,耳塞他用一个我用一个。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且越听越睡得快。
    下午的日子相对悠闲一些。我们几人在六号胡谝乱侃,老刘等经济犯会戴上花镜,翻出自己的辩护材料,或苦思冥想或与他人推敲商榷,看看哪儿还有漏洞以防开庭时被公诉人或法官抓住把柄。我从没见过王德智准备过什么材料,他拍着他的铁丝网围着溜冰场的头顶:“都在这里头呢,准备得越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越多。”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俩又需要开始准备晚饭了。干部的晚餐一般得少喝点酒,也不贵,只是三块钱的高粱白。通常会留个四两左右让王德智拿回六号让几个跑号的喝。我不喝酒,没兴趣,而其他人则爱喝,可能和他们在社会上每天不离酒场有关。王德智属于嗜酒,经常嫌几个人喝这点不够,便悄悄用自己的钱让老孙、老陈或小刘从外面买进几瓶,偷偷钻在厨房自斟自饮,下酒菜有些榨菜或花生米足矣,摇头晃脑得挺惬意。我有时候也尝一尝,操!除了辣味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好嘛犯得着这样下作地喝酒!
    晚上十点左右,干部过来封了六号。早上六点开门。有时王德智想多睡一会,我就出去放茅。看着各号的犯人在自己的眼皮下鱼贯而出鱼贯而入,操!还真有点居高临下高人一头的感觉呢!
    每天的生活基本如此。跑号的每人每月需要交份子钱八百块左右(我除外)以供集体(跑号的和干部)开支,个人需要买些什么另出钱。干部觉悟很高,每天买菜的钱一分也不会贪污。每日的公共开支由王德智记帐,其他任何跑号的可以随时查帐。有时帐上的钱估计支持不到下月了,他会要求每人再交三五百不等。凭王德智这老奸巨滑的经济犯脑子,想捞钱不在乎在这儿做假帐。他只靠向号子里的大油多卖几份饭就衣食足矣。另外,他还锐意进取不断创新,设法给跑号的集体帐上搞些外快。比如某天要吃鱼,他就到各号了解有几个大油想吃鱼,然后按一份米饭一条鱼二十块钱收款,而只不过今天买菜的干部辛苦一点多带几条鱼回来而已。这样一份饭二十块一点也不贵,大油们当然不是我这般囊中羞涩的书生,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而只要能吃好点。于是,在王德智的带领下,四监的业余饮食生活水平得到很大改善。在王德智的引荐下,大油们开始找干部谈话,名为汇报思想、实为写个条子让干部去自己家里拿钱。而看到亲人写的条子后得知亲人拿上钱就可以在号子里少受些苦,家属无不感激涕零感恩戴德,除托此干部捎进现金外,总会好吃好喝好烟好酒招待一番的。这样,干部笑了,号子里的大油们笑了,王德智及几个跑号的老头笑了,我也躲在厨房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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