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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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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个挺吓人的文,发给你们看看,当无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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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3:00 | 只看该作者
五    刹那间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管以前怎样害怕,怎样恐惧,怎样不情愿,我还是被关进了上马街的号子:四监五号。
    整个号子比南看的要大一些(后来得知这儿是10。47平方米,南看是9平方多一点),里面现有七、八个犯人。进门右侧也是通铺。不过,号子里没有马桶,墙角有一个小水池,上方有一根自来水的水嘴!好吸引人的设施啊!尽管只是自来水,但它可以让我随时管饱地喝到水!号子里的几个犯人或坐或躺都在铺上。很快,二铺位置的一人吸引了我的目光,并使我感觉到转到上马街后的第一丝寒意。
    他趴在铺上,双手放在头前,但居然戴着铐子!是一种土铐子,指头粗的两根半环铁箍套住双腕,左右四个接口处略扁,有孔,一根筷子粗的铁棍从上而下贯穿这四个眼,最下面是一把锁。我从没见过这种手铐!它笨重,朴实无华构造简单却坚不可摧,线条简洁流畅却有着扑鼻的杀气!此人头朝墙趴着,双脚向外,双脚踝处赫然是一副脚镣!脚镣我在南看时也见别人戴过,有人越狱未遂抓回来后戴上的,双脚踝那儿各有一把小锁锁着。但是,现在这副脚镣,没有锁,接口处,分别是用铆钉铆死了!铆钉的坚固会让所有人丧失打开它的任何可能和尝试。他穿着一身绒衣,奇怪的是,绒衣绒裤都被从两侧剪开劈成两片!剪开处用红而包边,每隔二十厘米,两边就各缀着小红布条用来绑衣服。乍一看,他全身从上到下全绑着小红布条,刺目的红色!血腥的红色!他是谁?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莫非他就是人们说的上马街的死刑犯之一?好KB!
    突然,一声似相识的叫声传入我耳中,把我从恐惧中拉回现实:“小白!”
    我一扭头,居然是在南看五院四号时曾在一起呆过几天的红军!那个偷了几辆汽车,在南看住了几天就被转往上马街的红军!那个转监时也是吓得一脸死灰的红军!但今天的我又何曾不是面若死灰呢!
    但是,毕竟也算是个熟人。在这儿,能遇到个熟人不容易啊!我的心中翻腾涌动着无比的亲切,但嘴上只能淡淡地说:“你在这儿啊。”因为我不了解上马街,不了解这个新号子里各个犯人之间的地位和关系,不了解这儿的规矩。不过红军是站在窗边和我打招呼,窗边的位子是头铺,难道红军在这儿混了个头铺?不错啊!这就好办多了。我暗自庆幸。
    但是,红军只说了句:“你先把东西放地上吧。”再无下文。我这才敢把一直抱在怀里的铺盖卷放到地上,自己站在一旁。
    红军手里拿了个东西在夹胡子。过去的牙膏,膏体是铝箔的,但上部牙膏被挤出来的部位有个扁锥体的小硬铁片。取下两个这样的小铁片,用一截松紧带把两个东西嘴对嘴连在一起,再把它们扳反过来大口对大口,一个小小的夹胡器就做成了。号子里不可能有刮胡刀。胡子长了,只好自己想办法做个夹胡器拨出来。它虽然是金属但算不上违禁品,大兵或干部查号时发现了把它们扔了,我们就再做几个。牙膏还是要让犯人用的,谁说咱们犯人没人权呀。拨胡子时当然是会有一点疼的,但正好能刺激一下因久坐而枯燥无聊的神经。
    二铺上趴着的怪人仍旧趴着,旁边有个小后生给他捏腿。丝毫没有因为进来了新犯人而有所新鲜感而起身看一下我,看这派头,是个经过世面的人,虽然他睡在二铺但一定是本号子里说话有分量的人。
    通铺上后面不大的地方坐着三个人,地下水池边也站着一个人。他们全都木然地看着我,根本没人因新奇而和我搭腔。而在南看时,每当有新犯人进来,全号的人都象饿久的狼群见到猎物一样,眼中嗖嗖冒着对刺激的渴望,其他号子里的人也欢呼雀跃,等待着干部离开以后从当事的号子里传来“嗵!嗵!啪!啪!”之类的水土声。上马街不一样。我进来都好大一会了也没人理我,木然地或坐或站或躺,沉思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号子规矩严没人敢擅自和新犯人搭腔,不过我看他们压根儿就没心思搭理我。
    这是什么意思呢?
    突然!我一扭头,看到水池上方的墙角处,居然有一个三角形的电视架!架上居然放着一台电视机!!!我好久没看过电视没见过电视机之类的家用电器了,我用力眨眨眼,它确实是一台真的电视机。天哪号子里居然会有电视看!由此可见,市看比南看就是强,在规模和管理上真是有一个质的飞跃啊!我再扭回头,看到号门上方,居然挂着一部收音机!是一部老式收音机,就象过去农家院子里挂的那种,长方形,棕木框,中间还有个大五星。我的新家里竟然有电视看有收音机听,好有文化气息哦!刹那间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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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4:00 | 只看该作者
六 我的命真好,刚来就吃肉
  
  
    阳光穿过约一米高的大窗户,毫无保留地洒了进来。号子里光亮十足。墙角的被垛和通铺后靠墙摆着的三个被子,都很整齐。铺上虽有人或坐或躺,但蓝白相间的格子床单能看出来洗的很干净。
    我还是笔直地靠墙站着,铺盖卷就在我脚边。还是没人吭声。
    如果新犯人进了一个号子后,没人随便搭话,通常说明这个号子有规矩。有规矩当然说明有水土。唯有拳头下才能出秩序。人嘛!基本上都是吃硬不吃软,都很贱。三字经一开始就说:人之初,性本贱……不过,我也是人不是神,我也贱。
    可是,就算有水土,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可是个住了近一年号子的老犯人啊!一年啊!在南看已经迎来送往好几批犯人了,怎么说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吧?况且,红军坐在头铺,看他的面色红润,穿着整齐,能看出他在这个号子也属于上油阶层。有他在,就算有水土,也不会重到哪儿吧?
    这时,开饭了。
    院长拿着钥匙串“哗啦啦”一路小跑,先把号门全部打开。透过窗户玻璃我看到还有几个犯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消说,这几个都是跑号的。
    五号的号门开了。我们四院五号是第一个号房,打饭放茅当然排第一。
    院子的大铁门开了。一个年轻妇女推着一辆饭车过来。车上并排放着两个一抱粗一米高的白铁皮桶,两个桶都腾腾地冒着热气。啊!居然是女性并且是年轻的女性给我们打饭!她高大健硕,长发圆脸,本来不算好看但我目前看上去绝不难看!我已有一年了没有仔细看过一个雌性了!她穿着白工作服,下摆有很多油渍,用力推着饭车往前走,胸脯也随着步伐努力往前顶--胸很大,隔着工作服我也能感觉得到。
    很快有跑号的过去,接过饭车推过来。女性拿着饭瓢跟着,中跟鞋,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并使她丰满的屁股左右微扭。狗日的!老子以前没操过B,住了一年号子后现在看这女的都眼发直,其他犯人年纪大的结过婚年纪小的是混混,在社会上哪能没和女的睡过啊!他们见到此情此景会有什么想法?我偷眼看号子里的其他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并没人直勾勾地盯着妇女的胸或胯。哦我明白了!他们在这儿每天都能看到她,不稀罕了。只能看不能干,顶多在砍川时用得着想一下,其他时候是不会引起性欲的吧。
    阎干事站在办公室的门外,这时也慢慢踱过来,看了看桶里,说:“什么菜这么香?有肉?”
    “是呀!今天肉菜!”妇女一口晋北腔脆生生地答。
    号子里顿时一片欢腾。
    透他妈啊!我怎么这么命好!刚转来就遇上吃肉菜!离上次吃肉多久了?好久了吧?好象是夏天时在南看吃过一次。可是他妈的今天我刚来就碰上吃肉了!管他妈的在上马街会判我多少年,就算死缓无期,老子今天也要吃肉。
    后来红军告诉我,上马街的伙食要比南看强,一周差不多有一次肉菜,虽然平时也是“三瓢两圪旦”,但这儿的镘头和窝窝头要大一点,过节什么的经常还改善一下。“上马街嘛!关的都是些甚人!他敢象南看那样克服犯人?吓死他!”红军恶狠狠地说。他口中的“他”我不知在指谁,可能是go-vern-ment?
    我们鱼贯而出,刚才趴着睡觉的戴镣者也站了起来。听说是肉菜,他苍白的脸上也蕴含着一丝笑意,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他身材瘦削,是个很有些男人味儿的中年男子。他的饭菜是别人给打回来的。
    有人塞给我一个饭盆。我排在最后。到了饭车前,妇女“哗”地舀起一瓢菜汤,经过桶中提升空中滑行,倒进我盆里时已变成了关瓢。但,香味扑鼻,香味扑鼻啊!我的饭盆里,菜汤表面居然飘着六块肉片!白花花的肥肉噢!一个跑号的递给我个馒头,热腾腾的!确实比南看的要大一点。肉香和馒头香钻进鼻孔,润入肺腑,我快陶醉了。
    号门关上后,通铺上的褥子也已被人掀起半截。红军和戴镣者坐在头铺二铺的位置上,前面地下也站着二人。四人围着四盆菜啧啧有声赞不绝口。其中一人问:“再开袋牛肉干就着吃?”东北口音。戴镣者:“肉菜还吃逑的牛肉。今天这肉还不算少。”
    看来,这四人属于大油阶层。
    通铺的后半部分,也掀起了褥子,围着三个人。他们已经吃开了,一口汤一口馒头,甚是过瘾!毫无疑问,他们是板油。当然,我也是。
    我端着菜拿着馒头靠墙而立,拿不准该不该把肉菜让给大油们吃。在南看,偶尔的肉菜板油们是吃不到自己那份的。
    红军看到我没动,就招呼我:“小白,快吃吧!你到那边,和他们一起吃吧!”多亲切的关怀啊!这句话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我也不能给鼻子就上脸,咱毕竟是个有尊严懂规矩的老犯人嘛!
    我说:“我就在地下吃吧。”然后,我圪就下,把菜放在地上,用小勺舀着吃,一边就着馒头。
    真香啊!除了面上飘的肉片,盆底还沉着肉呢!肥的瘦的一共有十多片(块)。我贪婪地嚼着肉,真香啊!不管饭后是死是活(因为水土一般是在饭后开始),但我现在要尽情地享受美食。
    多年的牢狱生活使我明白,灾难总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然而至。换号话说,不管今天如何计划,你也不会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发生。反正一样是措手不及,与其忧心忡忡地面对未来的恐惧,不如坦荡地享受现在而别为明天考虑太多。所以直到现在,我一般是不对任何事做长远计划的,把理想压在枕头下,睡着也就什么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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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4:00 | 只看该作者
七   透过现象看本质
  
    午饭过后,饭盆也很快被别人洗完了。
    没有人午休,也没有人吭声。在这一小段真空时间,我能感觉到,服水土这一关是躲不过了。
    有人问话了:“因为甚进来的。”
    “打架打死人了。”我尽量营造出在漫不经心中表达出自己手上有人命这一事实。毕竟,我杀过人啊!你们不畏我三分么?
    “杀了几个。”继续是平淡且真正漫不经心的腔调。
    “一个。”
    一听只有一个,问话者略有失望,扭转过头再也不问了。毕竟这是上马街啊!他们见过的杀人犯太多了。只死一个说明过程不会有多惊险刺激曲折,也就没人爱听。我有些沮丧,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当时怎么不多干死几个,免得现在让人小看”的念头。
    过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刚才洗饭盆的。按惯例他应该是在我之前最后进这号子的,我来了我擦地,他被顶起洗饭盆。另一个是刚才给戴镣者捏腿的。不消说也是板油一个。洗盆者身高一米六左右,算得上敦实粗壮,脸上全是粉刺,好大的粉刺啊!其中一个都快把嘴角的酒窝填满了。捏腿也只有一米六左右,瘦马鬼筋。不是吹,就他俩这样,我顶在墙上任他们打,他们也不一定能打翻我。
    “知、知道规矩么。”捏腿者还是个小结巴。
    “知道。”
    “顶好!”
    “我在南看已经住了一年了,身子都住穰了,你看……”我试图摆个架子。
    “一年?你看这儿的哪个不是住了一年以上的!顶好!”
    看来这一套行不通。我原以为他们这话只是用来搪塞我,后来才得知所言甚实。在上马街住了一年号子的比比皆是,住两三年才敢自称是个老犯人,居然还有一个住了八年判不下来。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我先顶好。
    我顶在木头号门上,不疼。没人要求我做到“雁飞”,我也就顺势偷个懒,只是普通地弯下腰,头顶门。
    “嗵!嗵!嗵!”几肘砸在我背上。太小儿科了!我身高一米八出头,虽在南看一年来食不裹腹而面黄肌瘦,但骨架子毕竟放在那儿。就他二人这力度,和我比差远了。
    “嗵!嗵!嗵!”又是几下,还是肘子。没有脚肘,没有通心肘,看来这俩后生道行不深,既没掌握打人的要领,打人的欲望也不强烈。我顶在门上,背后不疼不痒地挨着肘。回想起在南看时给别人服水土的情形,从内心深处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打人的渴望。我太想打人了!就现在!
    但我不能,我不能服股(反抗)。不过,也得表示一下,不能一味挨打。
    我直起身:“在南看把身子都RUA疲了,差不多就行了吧。”
    “少****扯这些,顶好!”捏腿者不依。
    但我并没有立即弯腰顶下去,而是笔直地站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我以前没服过水土,也害怕上马街,但现在已经来了,也服开水土了。既然命运要让我在这儿熬一段时间,我就不能甘于当个最底层的板油。就算我目前只能做板油,我也要做个有尊严、不能让别人小瞧的板油。想到这儿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估计我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我脸大眼小肤色黑,虽有眼镜彰显我文化人的身份,但镜片后的小三角眼一扫,他们应该能体味到“狰狞”之意。
    但是,我还是服软了。三五秒的僵持后,我还是顶下来了,因为我深知自己没有任何实力去服股。不服股,只能服软了。我顶在门上,等待着水土的再次到来。操!就算你们几个一起来,也扯老子的旦!
    “算了。”有人发话了。是戴镣者。我直起身,依旧挺拔,淡淡地看着他,不因为他停了我的水土而流露出对他的服从感激和谦恭。
    水土结束了。
    洗盆者告诉我擦地布子放在哪,如何擦,擦到什么标准。其实这是勿庸多言的,我在南看就是从洗马桶擦地干起来的。在这儿最板的板油只擦地,没马桶,一天放两次茅,大便就在茅房,平时在号子里小便时就在水池里,一边尿一边用水冲,根本不会有臭味。号子里现在有八个人,通铺上睡六个,我和洗盆者睡地铺。他姓张,叫张翼德。张翼德?这个名字让我不由得多瞅他几眼:矮胖的身材,蹩脚的普通话,满脸的粉刺,这不是纯粹玷污了我心目中猛将张飞的高大形象嘛!
    事后,一次只有红军和我单独在一起时,他说:“当时我已经表示出认识你了,就想着水土就免了。没想到他们还要动手。后来我见你直起身,以为你要股。你要是股了收拾那两个小的没问题,别人要是敢上,我就翻脸跟他们干!”
    我淡淡一笑:“没有事的,这水土差远了,况且规矩嘛!有点水土也是好事。”
    红军表示非也,在南看时保全和我对他不错,现在我来了,怎么也要照顾一下,但那人(戴镣者)不给面子,给我服水土时他没有制止。这使得他自己脸上很是挂不住。
    给不给我服水土,服到什么程度,这折射出这个号子里两个大油影响力的竞争。看来,凡事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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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4:00 | 只看该作者
八     琐   事   (一)
  
    下午的时光总是枯燥无味的。不过,我刚来,太需要了解这儿的情况了。但是,南看一年的号子经验告诉我:到了任何一个陌生的环境,必须做到少说话多干活,多长耳朵少长嘴。
    墙上有监规。这当然是要背会的,并且我不到一小时就背下来了。这儿的级别是高,南看监规最后是“太原市公共安全专家局制”,。上马街监规最后是“山西省公共安全专家厅制”,当时我无聊时经常倒背。现在我只能记得一点:“制厅安公省西山理处加严重轻节情其视者违”。其他忘了。
    我蹲在墙根听他们闲聊,根本用不着我刻意去打听,时间稍长点他们的情况我就全了解了。
    红军是偷汽车的这我知道。后来判了十五年。
    戴镣者了不得,以后专门说。
    说东北话的中年男子,也从南看转来,是南看当时大名鼎鼎的“四院东北”。此人姓杨,吉林白城人,诈骗,骗得汽车无数。当然,此次只抓了他两辆车的现行,其他的他打死也不说。他在老家开着汽配商行,自称商店里基本上不进货,把整回去的汽车拆开卖卖就足够了,无本万利财源滚滚不亦乐乎!他老婆在他出事后马上赶来山西并长驻太原为他找关系铺路子,目标从检察院定罪时少定几辆车,到法院少判几年,再到看守所里不受欺负有人照顾,面面俱到。他说咱就是有钱,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他说案发后检察院去他老家白城查财产和账,他老婆一路同行管吃管住管玩回来时每人还装了几千块钱,所以现在只给他认定了诈骗即遂一辆车。东北在南看时因财大气粗已是声名赫赫,卖货时方便面一百包装的一搬就是十箱,火腿肠之类的更是成箱成箱地搬进号子,然后再给跑号的送好多。当时四院的大拿苏某见这是块肥肉,就在干部耳边吹了风,东北如愿以偿混成了跑号一族。可惜好景不长,没跑几天号东北就被转到上马街。到了这儿,好象老婆的关系网渗透不进来,自己混不成跑号的,只能在号子里多买些吃的打点同号的头铺二铺,混个自个儿肚子圆。东北做案方法简单,只是利用银行不知哪两种票据上的时间差,再加上他的座右铭“做人要胆大心细”。东北此次在太原这个小地方翻船还是贪欲使然。本来已经到手一辆车并且已经开走了,却又返身想把当时做为障眼法而下定金定住的第二辆车开走。结果就犯事了。东北的足迹踏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后他最先去浏览的地方是当地存放骨灰盒之所,并且每每能从一些骨灰盒中找出能供他使用的死人的身份证(这种做法让我大吃一惊)。东北闲聊时曾无意中提到:“我有一次整的红桑塔……”虽然他及时刹住没再往下说,但我们已是哄堂大笑,不过没人会举报他。知道举报了也没用。东北后来判了六年,留在太原东太堡砖场(太原三监),他害怕去了煤矿让他下井,他最怕死了。
    号子里大油阶层四人组中最后一个,是一身体修长面容姣好的小后生。面如鹅卵剑眉凤眼,看上去相当漂亮,别人称之为“宝宝”。因参与抢劫被判十五年,每天都在等着被送往劳改队。老江湖们常取笑他:“宝宝!透你妈的你长得这么“七他”,去了绝对要让人下瓜!”宝宝一开始还很惊恐害羞,后来也就习惯了并有被下瓜的心理准备了:“我这瓜要下也只能让大油下,去了劳改队先看谁耍的大,晚上把屁眼洗干净让人家透吧。”又有人取笑他:“美死你!你刚去了就想当大油的瓜旦?撅那儿人家也不会看你一眼!刚去了你就准备让众人乱透吧!”宝宝很无奈:“要是能股老子就服股了,要是不行,就让他们透逑吧,反正这青春是保不住了。”
    板油之一,魏二明,阳曲人氏,团伙失去。他参与的不多后来只判了七年。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无知和盲从。他年纪不大社会阅历不深且没念过什么书,辩别是非的能力不强,服从于任何一个他觉得比自己强的人。正因为如此,在给我服水土时,他又想动手打我以显示靠近带镣者,又察觉出红军和我认识而不敢动手怕得罪经劳。二明这后生不错,虽然骨头软些但听话,后来也听我的话。二明说他在社会上卖过早点。做油条是要很早起床发酵的。他四点起床和好面后往里面少尿点,然后回去接着睡。六点过来时面会发的相当好。二明说这也是和师傅偷学的,尿里有碱能让面发好。反正自己人又不吃。
    板油之一张翼德,给我服水土者这一,以前好象说过,不提了。
    板油之末豆芽儿。豆芽的案不重,属北城市管理者,可当时北看正在大修,就把所有犯人集体迁到上马街暂住几个月。豆芽爸爸是卖豆芽的,他自己又长的很瘦小,绰号由此而来。豆芽每天生活在死刑死缓无期之中,觉得自己偷的那两三千实在不值一提,每日里憧憬着出去后自己也能狠狠干一票发点财,并且不能被抓住,并且要送也是往上马街的大案,绝对不做送到城区的小案子,没派头。年轻真好啊!充满梦想的年代!充满梦想的豆芽负责每天整摆在外面的三个被子,因为知道到了劳改队后整被子这一关很关键,并给各位大油揉腰捏腿,无事时便在通铺前窄小的地上踮着脚跳舞,好象叫“颠四”?我不懂。豆芽在颠四时常哼着“人潮不海中有你有我”的歌自娱自乐。自娱自乐的豆芽每月家里没人来看他时总要骂他老子,他想不到他老子在外面卖豆芽有多辛苦,他不知道他老子每次来看他时要给他买些日用品之外还要给干部们送些豆芽以使自己儿子在里面受些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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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九   戴 镣 者(上)
  
    作家张平写过本书《十面埋伏》。故事的反面主人公就是戴镣者及其同伙等几人。我翻过这本书,我所知道的事和书上写的略有出入。
戴镣者,DGX。
    现在是1993年,要说他和他的同案们,得先说十年前的几起案子。
太原市三营盘附近有一所海校。海军学校,里面自然有枪和子弹。某日深夜,突然有几人潜入海校保卫科,抢走手枪和子弹若干,后越墙逃走。被人发现后开枪,打死打伤追赶的职工和群众若干。
    太原市南内环街,省粮食学校附近驻扎着山西省武警总队。现在门口有双人站岗,但以前只是单岗,料想堂堂武警总队,有荷枪实弹的值勤士兵站岗,谁敢在这儿撒野啊!但某天深夜,有二路人经过,其中一人上前向当值武警询问时间。当武警低头看表时,掏枪将其当场打死。二人抢走其身上的枪弹后逃逸。从此省武警总队门口换成了双岗。
    某日,榆次市正在某广场召开公处公判大会。会场上红旗飘飘人山人海,人们都聚在这儿一睹盛况,警方也希望籍此扬警威、打击犯罪势力的嚣张气焰。当然,差不多全市的警力都抽调在会场维持秩序以及押送犯人。每个犯人都是五花大绑,身后由两个pol.ice拧着胳膊,以衬托出pol.ice所谓的高大。大会正在进行中,突然接到报案:相隔不远某街道上的储蓄所被持枪抢劫!二营业员为保护国家财产不惜被歹徒开枪击中,一死一伤。光天化日之下,这边开公判大会那边抢着银行,警方脸上自然很是挂不住,一边把公判大会草草收场,一边把受伤的女营业员送往医院,等她苏醒后提供些线索以供抓捕。
    这几起案,皆是同一伙人所为。老大王SP,老二“毛毛”(在逃),老三杜GX,老四王BG。
    榆次案得手后,得知竟然留下一个活口在医院里,几人心急如焚急欲灭口。王BG当时是柳巷派出所的民警,认识一些看护的pol.ice,由王出面混进医院,有机会就把活口干掉。王揣枪混进医院后,发现病房内外、医院内外全是pol.ice和便衣,无法下手。回来后几人一商量,由王SP出面到公共安全专家局自首,其他人在外面跑关系,确保:一、不枪毙,二、监狱里保证生活,三、妻子在外面有人照料。达成一致协议后,王SP到公共安全专家局自首(当时只交待了榆次这起案,但枪从哪儿来、同伙都有谁、现在在哪儿这些问题,他如何自圆其说我不清楚)。
    因有投案自首这个可以减轻刑罚的情节,况且主要有人花钱托人找关系,王SP只被判了死缓,住在祁县一监。每月都有妻子和弟兄们去探望,雷打不动。在监狱里也有找的狱警照顾着伙食等,混的还算不错。妻子也有人帮忙开着个饭店,衣食无忧。牺牲一人换取其他几人的自由,这也是他们当时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其他案也就成了死案,一直悬在那儿。
    从此时起,到王SP突然抖出其他所有案子,这近十年间,他们就这样墙里墙外过着平静的生活。
    89年我家刚买了黑白电视,我当时刚上高中。记得有一次看节目,采访榆次储蓄所被抢劫案中受伤的女营业员一家。伤者好象有严重的后遗症,每天卧病在床。家里很寒酸。母亲在一旁哭诉:闺女为了保护国家财产受伤了,可出院后还没好利索就再也没人管了,这几年为了治病把家也抖空了,可那个杀人犯还在监狱里活的好好的,逍遥自在。我当时少不更事还奇怪,杀人犯和见义勇为者的下场怎么反差这么大啊!
    至于说王SP为何要在沉寂近十年后,突然交待余罪,其原因有多种说法。按官方的说法,是监狱干警有敏锐的双眼,从王犯入狱之初就不断给其做思想工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犯终于坦白交待了余罪等等。这当然是扯淡。王SP再傻也知道,交待余罪只会越判越重,况且自己的余罪是几起轰动一时的命案!
    到91年(90?)时,王SP他们都已是三十大几的人了。我想他们为人干脆利落处事果断冷静,断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被感化的傻事。而他们兄弟几人感情还很深,就算王SP把其他几人咬了进来,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怨恨王。反正是死是活也认命了。他们几人是我这几年见过的异姓兄弟感情真正铁的两伙人之一。当然与我同号的杜GX也不愿多提王世平这一举动的原因,只是在与他闲谝的关于此案的零言碎语中,我分析了个大概:王SP的妻子貌美有气质,独居多年后最终还是红杏出墙,而摘杏者居然是王的铁杆兄弟王BG!二人有了私情后,王妻和摘杏者心中有鬼不敢面对而有几个月没去监狱看王SP。当王问其他兄弟详情时,从闪躲的话语和回避的目光中捕捉到后院起火的信息,由此感慨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之后心灰意冷。当然,监狱干警并不是一点工作也没做的,王SP入狱后凭多年的经验他判断出这是条大鱼,但对这种鱼不能急,不能诱,只能等。于是他基本上每天都同王SP喝酒聊天下棋,只聊闲话丝毫不扯到案子。酒菜基本上是自费,也有王的家人来探望时留下的钱物。在王在近十年后终于心灰意冷的日子里,这位老练的狱警依然每天不温不火地同王喝酒聊天。不该问的只字不提。结果就是,王把十年前的几起案子一涌而出。这位狱警立特等功一次,通报嘉奖提升是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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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十     戴 镣 者 (下)
  
    1991年王SP交待余罪后,省公共安全专家厅为之轰动,立即展开抓捕行动。
    老大王SP,直接从祁县一监转回上马街,在三监收押。
    老二“毛毛”,他哥哥当时是省厅一名副处级干部,按当时的警衔是一级督:肩章上是一颗四角星。年轻有为且上面有人,前途一片光明。得知弟弟等人被通辑后马上通知他们出逃。“毛毛”保住命了,自己被剥了警服送进上马街。后来以包庇罪判四年。每个人心中有自己的秤,孰轻孰重只有自己知道,外人不能做任何评说。
    老三杜GX,其伯父是青岛某部海军司令员。杜和“毛毛”潜逃后各分东西,他跑到自己伯父家里。山西省公共安全专家厅抓捕人员紧随而至,却在海军司令部家属大院门口被荷枪实弹的值勤海军拦住,亮身份是没有用的,战士们只服从上级命令,公共安全专家身份在其眼中恍如白纸一张。胆敢擅入者格杀勿论。杜GX的伯父在问清侄儿所犯的滔天大罪后捶胸顿足。在亲情和理智的交锋中理智占了上风,他毅然决定大义灭亲,亲手带着侄儿走出大院,交到山西来的公共安全专家人员手里。眼看着侄儿当场被人砸上脚镣戴上手铐蒙上头罩押上警车,白发苍苍的海军司令老泪纵横,拦住警车对天发誓,拼上老命也一定要保住杜家骨血!
    老四王BG,其堂兄王云龙时任太原市委书记,自己也已被提拔为柳巷派出所的一小领导,手下有人有枪,叱咤于黑白两道,仕途上可谓春风得意。但与其说王SP的举动毁了一切,不如说自己的不检点毁了一切。省厅派人持枪缉拿他时,因来得突然且未表明身份,手下的兄弟还以有仇家追杀,与追捕者展开枪战。但王BG还算聪明,缴械投降,后来居然给他认定了个投案自首这个可以从轻处罚的情节!
    他们几人被捕获后,连夜押回榆次,由省厅、太原市局、榆次市局联手审讯。他们由于知道老大已经全交待了,也不想再抵赖受皮肉之苦。可实在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好多细节哪里能想得起来!但是,审讯人员要的就是细节,细到某一起案谁先进的屋,进屋后先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杜GX说,严刑拷打对他们是没有用的。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再打也想不起来。审讯方曾把他绑起来,吊在吊扇上,打开开关,他自己就被甩圆了在屋子里转,过一小会就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放下来被人用凉水浇醒后,连着几天耳朵极疼,脑子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王BG的审讯情况他没说。
    顺便说一下审问犯人。刑讯逼供是明令禁止的,公共安全专家人员哪里能做知法犯法这种事啊!不过,明知你是死刑犯,就算打死了谁会知道?没人知道当然算不上刑讯逼供了嘛。还有,就算你不枪毙,我打了你之后我不承认,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你敢对我刑讯逼供么?笑话!老子是pol.ice!所以说,严禁刑讯逼供和严禁把铅变成黄金一样,在中国能得到很好的落实。
    市局五处即预审处,很关键,从犯人口中获得的第一手材料最重要。你第一次审问时说太阳是方的,以后无论如何努力证明自己说错了其实太阳是圆的,这没用,我会视你为串供后篡改供词。所以五处的全是精兵强将审讯高手。据听说,上马街前面的一院(或是二院?我忘了)附近,有一排地下室,专用来夜审。上马街的犯人在晚上封号后一被叫出去突审,十有八九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不过这些我没亲眼见过。又据听说,有一犯人深夜突审被抬回来后,左手鲜血模糊惨不忍睹,细看少了食指第一关节。醒来后告诉别人,这个关节是被人剪了三次剪掉的!此人三两天后便被匆匆上检下起下判,上诉第十天头上匆匆被枪毙了。这事我也非亲眼所见。我对这事表示怀疑,如同怀疑杜GX被吊在吊扇上一样,并不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只是怀疑吊扇的质量是否可靠。
    杜GX当时已三十多岁,成熟稳重,话不多但句句在理,很让我折服,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不少。我没见他提及过他的家人。我们尊称他老杜。豆芽年幼,称其为杜叔叔。
几个名字为:
  老大世平
  老三光霞
  老四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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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5:00 | 只看该作者
十一   五号  六号 及大人物
  
    毛主席说: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没来上马街,对这儿充满了恐惧。待怀着绝望后破釜沉舟的心理被转到这儿后,才发现这儿并不可怕。世上成物皆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它的无知以及轻信别人对它的渲染。在号子里是这样,多年以后回到社会上,我发现这一原理同样适用于肮脏虚伪的现实生活。
    上马街同样也是号子。我依然属于板油。每日三瓢两圪旦。放两次茅。上下午还各有一次热水:每号半桶,拎进来倒进饭盆再把桶送出去。但凉水是管饱喝的。依然是吃不饱,但每天早上喝玉米面糊糊时,大油们总给我们四个板油扔过来两包方便面,一人半包,揉碎了泡进糊糊里,过一小会儿往饭盆里洒上调料,便成了绝对的美味!号子里由于东北的存在,便有着充足的方便面、豆腐干、肉枣、火腿肠等等,偶尔也会给我们四人拔过来一点。啊!好香啊!倒不是说我就眼馋这一点肉制品或豆制品,主要是为个举动让我觉得对我们板油的尊重。在号子里的板油,居然能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哪怕一丝尊重,多稀罕啊!所以我卖力地干好份内的活:每天把地板擦的一尘不染。我是多少热爱劳动啊!况且在上马街还不洗马桶,放茅时解大手,在号子里解小手时把水管开着尿池里,一点也不臭。如果万一有谁拉肚子,也可以在水池里解大手,不过完事后要自觉把水池洗干净。大油也要亲自动手。这是对板油的尊重(当然老杜例外,他解了大手由豆芽洗水池)。
    至于说上马街都是些大徒刑嘛,这是当然的了。不过,既然go-vern-ment把你转到上马街,你就应该对自己犯的事心中有数。在南看身边全是三两年的小徒刑,判你个十年你会觉得前途渺茫刑期太长,到了这儿,你听听放茅时每个号子里都戴镣者“哗啦!哗啦!”一路走过,其他人不死也是无期二十年什么的,此时判你个十年你会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希望就在前方。
    我本不想来上马街。就算现在已经打消了对这儿的恐惧,可我还是不情愿被转到这儿。因为中院一定会比南城区法院判的重。但我现在身边比比皆是十五年或更高刑期的犯人,还有象老杜这种已宣判死刑只等复核维持后一声枪响的戴镣者,还有从其他号以及前后院不时传来的脚镣“哗啦!哗啦!”的声音,我逐渐学会了阿Q的精神安慰:有什么呀!老子做案时未成年,反正枪毙不了我,就算住十大几年出来,咱还活着,咱捅死的那人可说不定已在哪块黄土下肥沃着大地呢!
    以前每天盼动静,到了上马街不敢盼了。听说,在这儿拖得越久越说明形势好,不是小好是大好;而处理得越快则枪毙得越早。案发后,在号子里拖他个三年五载,等受害方或社会舆论已淡忘了此事时,再悄悄地判决个无期死缓什么的,基本上能保住命。Dengxp在89暴乱平息后说过:时间会使人忘却一切。届时就没人因分愤或私愤而搞申诉检举这些的了。拖得越久一般上说明关系越硬。
    在上马街,最快的是入监后第13天头上拉出去崩了。最慢的住了八年号子。此兄台被怀疑杀人:一座孤房里住着一孤老太,有一天被杀。现场留有打斗痕迹和此人的脚印、指纹,老太指甲缝里有他的肉丝,说明此人在发案的时间段来过这儿,与老太发生过打斗,但尚不足以证明他杀了老太。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也说那个时候见此人进过那屋过了一会跑了出来,惊慌失措,脸上有血痕。当然这么小的小孩没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说的话不能做为证据。公共安全专家唯一急需的就是此人的亲口供述。但此兄台一口咬定他去找老太偷欢,老太不从抓他挠他,未果,他只得退出,但临走时老太还是好好活着的。于是,夜审开始了。几轮下来,他签字画押认罪了。但在法庭上他扒开上衣露出作案累累,哭诉着在刑讯逼供下自己被迫承认杀人。这一下来的粹不及防,公检法三方没人想到他会用这招。本来开庭只想走走过场然后枪毙了算的。无奈法院又发回公共安全专家局补充侦查。于日,夜审又开始了,他很快招供认罪,但在法庭上他一招鲜吃遍天。又一次驳回。三番五次下来法院震怒了:连个犯人都搞不定!处理不妥的案不要转到我这儿来!公共安全专家也技穷了:你个透你妈的!老子就把你当成嫌疑人一直关着,等你逑毛都住成白的了我看你招不招!于是,此人开始以看守所为家其乐融融。第八年时不知双方怎么谈的,以杀人罪判了个无期,高高兴兴去汾阳二监服刑了。
    我们隔壁六号是跑号的住的号子。之所以让跑号的住第二个号子我窃以为原因有二:一、离干部办公室近,干部呼唤时可闻声而动为其服务;二、绝对不能住第一个号子。跑号的们身上都有钱、烟、打火机等违禁品,毫无疑问是干部们给他们闹进号子的。万一哪天有上级突击检查时,在检查五号时,六号的各位可以有时间把违禁品藏起来。六号只住着五六个犯人,基本上是经济犯,且入监前皆为部门领导。在上马街我所见过的跑号的捕前职业有:南城区某医院院长、太重集团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十三冶某处副处长、某国营百货商店经理、某县水利局局长、太钢某分厂厂长、山西省某厅副厅长。其中职务最高就是此厅长大人,他满头银发,金丝边眼镜,面色红润,身姿挺拔,谈吐文雅,气度非凡,每日里着老头鞋在院子里散步,常背诵古诗词以自勉,没有丝毫身处困境的窘迫和不满。厅长后来取保候审出去了,临别时与我们一一道别。荣辱不惊,真名仕风流也!
    要说上马街也曾住过几位大人物。我所在的四监五号在我转来之前就住着一位,可惜他走后两天我才转来,无缘与他相见。此人姓郝,文革期间曾任山西省文革小组副主任,副省级。郝省长莅临上马街的日子里,曾给号子里的人讲起他在文革后期偷渡台湾,轰动一时的事。当时他携妻带女跑到福建准备偷渡到台湾(出逃原因我忘了,好象是遭迫害),到了沿海那几天正赶上风大浪急。无奈追兵将至情况紧急,他重金求得渔民运他们出海。当时郝省长一家和此渔民一家全在船上,心里想着就是若能侥幸到达对岸则共享富贵,若途中遇难则一起死了算了,不留任何生还者以徒增痛苦,也不留任何家人在大陆以受牵连。月黑风高之夜他们出海了,追捕者见此海况料定他们必死无疑。但吉人有天相,一路上船到哪里那一片刚风平浪静,且有几只海豚在船前船后一路护送,一直把他们送到台湾岛。我虽未曾有幸亲耳聆听郝省长讲故事,但我对此抱有极度怀疑尽管号子里其他人对此深信不疑。郝省长一行在台湾住了多年,两个女儿在美国留学工作,他好象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回国。政治生涯结束了,他在友人在广西北海开的公司下打工,虽风光无限不在但奔小康不成问题。郝省长此番沦落上马街不知为何,只是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后来有人打趣我:郝省长当时老念叨着要给他女儿找个男友,你有文化个子也高人也不错,好象符合人家的要求啊,可惜来迟了一步。我嘿嘿一笑:是啊!要是早来两天我一定努力争取。其实我心里在想:啊呸!不管人家是不是天鹅,我现在可是连个癞蛤蟆都比不上啊!争取个逑!
    据听说,在我转来之前的两三年,上马街还关过一位大人物。此人年纪不大但背景大得可怕,系山西籍彭姓中央首长的什么亲戚。他原本一武警,在榆次某劳教所服役。犯人中不乏巧舌如簧者。他每天押犯人出外工,往返途中,便有犯人为初涉世事的他描绘了奢华世界享乐无边,他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以前家里管的太严了!人的一生原来应该这样渡过!见他开了窍,就有犯人邀他帮着越狱,然后一起闯社会。随后,无知则无畏的他携枪带着二人越狱,途中,二犯人被击毙,他被生擒后送进上马街。他的号子是单间,虽也是通铺铁窗但里面电视书籍等一应俱全,伙食由专人开小灶做好,时不时有处、局、厅里高官亲临嘘寒问暖。他姐姐及家人们皆是部队高官,经常来探望不懂事的小弟,高级小车长驱直入直接停在号子外面。家里本来让他在基层锻练两年镀镀金,日后的黄金大道已为他铺好。没想到小孩子贪玩闯了祸。不过没多久,武警方面为他送来“光荣退伍”的证书。他着军装披大红花在上马街号子前摄影留念,以供日后在朋友们面前炫耀。
    下面这位大人物,是号称“华北第一杀手”的王彦青。此人看外表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床头常放摆着线性代数、微积分等书,还乐于助人,邻居都知道是个好孩子。他于八几年因盗窃入狱:撬保险柜比别人用钥匙开锁还快。按当时他涉案金额判死刑绰绰有余。听说是国家安全部门专门下来了解他撬保险柜的水平后做了指示:不杀,先放在监狱里。当然这些他那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判了无期以后日子咋活。王彦青刚进号子时,当时的板油武双喜对他服水土。王彦表服股了,一通拳脚后他还站在门口,武双喜倒下了。头铺大怒,一个眼色,号子里其他几人全扑了上去。又一通拳脚过后,王彦青还站在门口其他人全倒下了。头铺马上搬开自己的铺盖卷,把王的放到头铺位置上。王彦青成了大油后,武双喜对其忠心耿耿。二人一起被送至汾阳监狱服刑,被分在同一个车间干活。王、武二人对同车间的犯人或利诱或威逼,邀他们一起越狱。当时全监狱只有车间这儿地面还是黄土,其他全已被水泥硬化。王彦青算好方向后组织人从车间开始偷偷挖洞。每天收工回监舍时,每人口袋里装满挖洞出来的土,回去后倒进厕所。挖洞工作持续了近三个月终于大功告成。一日深夜他们十几个人集体成功越狱了。王计划他们迂回向南直到香港。一路上在王彦青的指挥下他们谨慎行事,见一人杀一人并且不露出流动做案的蛛丝马迹。到小卖部买东西时,礼服地敲门而入,在挑东西的同时打探屋里有几个有,然后一个不留全部杀死,席卷钱物水及食品从容而逃。这样,起初几天,警方根本不知道这十几个人在哪,象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王彦表要求所有人在杀人时每人都得捅一刀,这样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了,荣辱与共谁也别想去投案自首。不过尸体总是王彦表和武双喜去埋其他人不知道藏尸地点。某日夜,他们到达临汾某小乡村。这正是其中一小后生的老家。小后生自知此一去这辈子也回不来,便悄悄溜回家想和家人道个别。家里早已得到通知,要求发现越狱的亲人消息后及时向警方汇报,并许诺:归案并揭发者不杀。于是,小后生被家人死死摁住,掉队了。在警方强大的审讯攻势下全都招了。王彦青虽及时改变路线但两条腿哪能走出天罗地网,在快到湖南时被包围了。武双喜等几人拒捕被当场击毙。王彦青双腿膝盖被打穿后同活着的几人被生擒回上马街。王彦青在号子里每天坐轮椅,虽然住的也是单间,但还同住了两个服伺监督他的犯人(防止他自杀)。王彦青过几天想喝酒吃肉时,便会交待出一起案并指明藏尸地点,警方马上派人去挖。这样陆陆续续住了几个月后终于交待完了,一共杀了二十七个。王彦青也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只鸡。然后迅速地程序化然后枪毙。听说警方此次未食言,那个小后生判死缓后不知送哪何处服刑,其家人也举家迁往内蒙古何处。因为怕其他同伙的亲属报复:要不是你归案后交待,我们的亲人一定死不了!在外面不管混的好坏,总还是有着再见面的盼头!人啊!都是极端自私的,他们就没有想过无辜被杀的二十七条人命,那些亲属该找谁哭诉。王彦青被枪毙时也坐在轮椅上,一声枪响,他跌下轮椅,栽在面前的土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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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6:00 | 只看该作者
最后一个大人物,其实是两个人:汪洋、曹志刚(绰号钢头)。这是两个悲剧式的人物,捕前系太原市黑道龙头。也只是在他们枪毙后,太原才有了一丁二伟曹三胖,四毛五拐六和尚之流。汪洋钢头没捞多少钱,只落了个名气大。比如当二人携女友走进电影院时(那时还没流行歌厅,电影院是混混们主要活动场所之一),所有的小混混及年青人都会自发起立鼓掌迎接。当然,混社会可以,当老大也行,只要不影响到执政之基,公共安全专家方面不会主动找事的,那时还没有“打黑除恶”这种说法,况且汪洋钢头在黑道中打杀,手上并无命案,致伤致残的也早已摆平,还不打扰普通老百姓,不象如今的黑道上打架,常在大街上就开打了,好象专门显示自己是个混混,浅薄啊!汪洋钢头的根据地是太原东山,无论打架还是绑架,或是支锅赌博,基本上是在东山进行。所以没有公愤。但是,终究有人向公共安全专家局举报他们犯了某某罪,要求严加惩处。本来这种匿名信多的是,一般的混混在得知公共安全专家机关收到关于自己的告状信准备立案时,总是托人花钱把案撤了,然后皆大欢喜。这是正确的程序。但汪洋钢头太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他们没找关系撤案,而是给时任市局局长后任省厅厅长的李玉章邮去一粒子弹。李局长见之勃然大怒,心想你个小混混不来求我,反倒胆敢恐吓我!这还了得!于是布置抓捕。汪洋钢头入住上马街后,甘愿为其通风报信的不计其数,在外面检法两方面为其疏通关系者也大有人在。后来,在多方努力下,法院以其没有命案为由,以流氓罪判了二人无期。但李局长深知只要此二人不死,其出狱之日将指日可待,而届时自身老命不保矣!于是联合了两三个权高位重者一齐联名上书北京最高检,希望能枪毙汪洋钢头以绝后患(信上写的是以绝百姓心头之患)。又是一番实力和暗战、金钱和权力的交锋,李局长方占了上风。于是风云突变,再无一人为汪洋钢头通风报信,来看守所看望自己的也只剩下了自己的家人。二人深知情况不妙,但仍谈笑风生视死如归。枪毙那天,二人怀中各揣着一把纸折的手枪,以示到了阴间还要联把子闯天下。据听说,在哈哈大笑中枪响人亡。现在的混混们可能会笑他们傻,笨到只要名气不知享受金钱美女金迷纸醉。其实时代不同想法也不同,不能以现在的观念要求原始人为什么不穿衣服。纵观汪洋钢头的兴衰史,令我想起得志莫猖狂的古训。因此我强烈建议所有混混都应通读读《甲申三百年祭》。
    其他都是些普通的刑事、经济犯,差别仅在于杀的人、偷的钱、抢的车、贪的款多与少,无他。
十  二      琐   事(二)
    
    俗话说:心宽体胖。但我吃不饱。在很快习惯了上马街安逸的生活后,我心宽睡得香。
    每天晚饭后,号子里早早收拾完毕,铺开地铺,就开始了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段。也有娱乐活动,比如下象棋。让家里给送进来牛黄解毒丸,把药扔了,往圆柱形的小盒子里放入用水打湿的卫生纸,塞满,捣实。风干后切开便做成棋子了。一个小药盒可以切三个棋子。棋盘太容易了,不提。老杜喜欢下棋。红军、东北常和他对弈。我只认识车马炮但不懂棋路,我更热心的是听几个年少的板油们谝。此外,也有全号人全都参与的娱乐活动:围成一圈坐在通铺上,布包锤弹脑门,输了挨打后往下走,再输了再挨打后顶回来。有时候一个人会被左右顶着窝在那儿挨弹好大一会。不连贯的布包锤没有技巧,纯属运气,寡言的老杜也常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我们都下手狠,抡开胳膊甩着弹脑门,一弹一个包,只为刺激一下找个乐子,并非谁和谁有仇。经常有人早上起床后脑门上如乡村公路般坑坑洼洼。
    我睡在地铺上,经常是躺倒一小会儿听着他们谝着就睡着了。当时的我刚满18周岁,对前途怕是怕但无计可施且无序地担心一会就迷糊了。有一次我睡着后被人叫醒,迷迷糊糊中听到老杜在说:“快起快起!放茅了!”我赶忙穿衣服,准备卷起铺盖开门放茅。待快穿起衣服时,发现他们衣着整齐冲着我大笑。原来老杜在和我开玩笑,他们都奇怪我手上有命案,转到上马街后居然还能睡这么香。我呵呵笑着又脱了再睡,并且很快又睡着了。对了,电视从没开过。不过每天早上六点半可以听收音,中央一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从南看到上马街都听大收音机,到后来跑号时听小半导体,使我对收音机产生了浓厚的感情。现在我每天做家务时还时常听着收音。
    在我转到上马街后的第六、七天头上,我的擦地接班人来了!此人已属老鬼矣!(号子里年青人居多,三十几岁以上皆属老鬼了)他四十多岁,姓郝,盗窃,团伙价值数十万,郝老鬼参与仅四千多元,捕前系太钢某分厂天车工人。郝老鬼后来总是自称真不知道他们是在偷铁啊!自己只是在师傅的指挥下,用天车把铁锭吊上汽车而已。对此老杜颇为鄙夷:你师傅后来有没有悄悄给你钱?郝老鬼:给了二百。老杜:要是正常作业他给你逑的钱了!你这么大了会不知道这钱来路不正!郝老鬼嗫嚅着苦着脸,想起老婆在外面拉扯两个上学的孩子不容易就想哭,老杜冷冷地:你个逑式!做也做了哭有个逑的用!郝老鬼马上打消了流泪的不良企图。老杜即兴唱起样板戏中的经典台词:大吊车,真厉害,轻轻地一抓就起来……
    郝老鬼进了号子后仍然没人与他搭腔。他忠厚老实的脸上不断有汗珠滚下,双腿在打颤。午饭过后水土开始。豆芽他们示意让我来,想试探我是不是个敢下手的人。我微微一笑,喝令老鬼顶好于号门上。我高高踢起右腿,脚后跟带着“呼呼”的风声砸下,“嗵!”的一声,老鬼应声倒地。我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老鬼并非做秀臣服而确实是受不住我的重击。我一脚跟着踹在老鬼的腋窝,“装逑了你!顶好!”老鬼挣扎着站起来继续顶好。我又飞起一脚,“嗵!”声过后,老鬼又趴地上了,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我斜眼一瞥,号里几人除老杜外皆目瞪口呆,没料到我下腿之重之毒。老杜用赞赏的眼神制止了我的进一步举动,意为:这么大了经不住打,又是太原人,留个面子吧。从此,郝老鬼擦地,我洗饭盆。虽然每天擦地两次,洗饭盆三次,但我觉得这是地位的提升,所以由衷地高兴。
    在南看每月5号、20号,犯人家属可以往看完所里送些日用品。在这的前一周左右,我们就要向外面的亲人写明信片。只有此机会可以向亲人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思念和对自由的向往,最后把需要外面送进来的东西附之于后。当时我除了给爸爸写,还常给杨梅写。我很感激她常来看我,虽然见不上面,但能于5号或20号收到她送进来的一点日用品,说明她当天来看我了,说明我还没被世界遗忘。但现在,我转到上马街了,等待我的不知将会是什么。对未来的不可测使我有些自暴自弃。我开始怀疑仅三个月的同窗所带来的友谊能走多远。在南看当我预感到不测时曾给杨梅写过:我是一片云,倏来又倏去,如有不测,请你和同学们忘了我。所以,从转到这儿开始,我只给爸爸写明信片,再也没打扰过杨梅。她不知我被送到何处,也没有来上马街看过我。我的心头有些失落,同进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操!哪天谁也不来看我了更好!更利索!到时候谁敢惹我老子就闹死他个透他妈的!
    跑号的院长也出去了,取保候审或保外就医。厅长也出去了,渠道同前。还是人家们关系硬啊!取代四监大拿地位的是名为张小平的经济犯。他戴金丝边茶色眼镜,每天西服笔挺,当然没有领带和腰带,皮鞋也是锃亮,有派!还有个叫奚呈祥的上海籍跑号的也比较活跃,常来我们号和老杜聊天。他瘦小白晰,与一个山西人合伙在深圳罗湖区做生意。山西人赔了钱,便找关系把他抓了起来,理由是涉嫌诈骗。奚刚进来时,根本想不通山西公检法竟会如此!也绝食过,也把窗户的玻璃敲碎把玻璃碴子咽进肚子里过,但是,没用。干部们只负责监管安全,根本不管你的案情(花钱买通他们对你传递消息除外)。奚呈祥在上马街被冷落了两年多,没人来提审,好象被世界遗忘了。基度山伯爵在魔鬼岛上还有每年一次的上岛庆祝,但在上马街陪奚的只有一披披的犯人和三瓢两圪旦。后来奚也适应了,也给家里写明信片要钱要物,上海人均收入高啊!所以他的钱也不少,慢慢也混成个跑号的,慢慢也找人为自己传递关于案子的信息了,他可以指挥着家人在外面如何跑关系,如何找到案情的关键点。我还吃过他家人送来的僚糟(字不对,其实是做米酒的原料)。不好吃,一股子酒味。奚呈祥见我有时翻看杨梅给我送进来的大学英语课本,顿时眼睛一亮,要与我练习英语对话,但我哪有那么高的水平啊!他一句“like a cock with its head cut ”(我不知道这句对不对,好象就是这样,意为焦头烂额)就把我搞得头晕脑胀。他把他的《浩劫录》、《教父》等英文原版小说借给我看。我水平低,看了好几遍才明白故事梗概。不过看英文原著也是从此开始的。奚呈祥最后终于服软了,认罪了,赔了山西方钱,然后被免予刑事处罚被释放了。临走时他感慨万千:打死也不和山西人打交道了!
    上马街女性多。给我们打饭的除了第一次的那位叫“白妞”的外,还有个叫“黑妞”的及一个东北大娘。“黑妞”肤色较黑,但其实挺耐看的。上马街的会计巩莉莉和出纳小徐都是女的。小徐后来和我接触较多,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对面女监的犯人不消说了全是女的,可惜我们基本上见不到,除非我们去医务室看病时正好也有女犯人去,那就可以赏赏景。我有一次被叫去医务室看病时,正好有两个女犯被带着去看病。二位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可怕的是那个年纪稍长的妇女死死盯着我看,眼里象有钩子,目不转睛勾魂夺魄。我本想赏景没料到被别人赏了,真是做为男人的失败,做为男犯人的失败!女临的干部也全是女的,其中一位姓阎的,和我也算是老乡,爸爸后来托她在看守所里照顾我。
    我的洗饭盆阶段也没维持几天。没多久,铁看(太铁分局看守所)搞装修,也把犯人临时转到上马街。我们号有幸分到一个年轻小伙。听说铁看水土硬,果然此小伙来后象我刚来时一样懂规矩地靠墙挺立纹丝不动。只是他脸上忠厚木讷而我脸上有杀气。此次服水土时,豆芽、魏二明等一拥而上大展拳脚,我没动手,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明显力度不够的拳脚乱飞。后来,挨打的没咋样,打人的倒已是气喘吁吁了。于是开始玩花样,划船、坐沙发之后,又出了一招“拍电报”:背贴墙而立,双后伸直贴紧墙,然后双腿弯曲并变为脚尖点地。用不了多久,小伙面色通红气喘如牛浑身发抖,贴在墙上的双臂双手也不停打颤,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墙上轻叩“得得得!得得得!”活象是在拍电报嘛!哈哈哈--!我们哄堂大笑,水土结束。从此,小伙子擦地,郝老鬼洗饭盆,我名义上打被垛,其实魏二明等几人把被褥叠好放过来时,我稍加整理被垛基本上就打好了。
    小伙是“蹬大轮”的,就是专在火车上行窃的。他出道时间短,经历的有趣事不多,和他聊没意思。不过他教会我们用丝线编葫芦,五彩的,上面还能编出笔画少的字,如“平安”、“吉祥”等。这个有趣!铁看转来的犯人都会编,刹那间上马街每个号子里都掀起了编葫芦热。放茅时可以看到每扇窗户里都有原料、半成品、成品。为我们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生机。原料从哪来?拆袜子嘛!尼龙袜突然变得很吃香,许多人向家里人写明信片时,都附上:送红色(或其他色)尼龙袜子一双……,云云。
    1993年11月24日,我被市检察院提审。讯问者是人称“市检三把刀”之一的韩少峰。他开门见山毫不掩饰:“不是我们要调你来这儿,你在南城完全可以判了。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也就走个程序问你几个问题……”搞得我一头雾水。接下来的问题也很简单,只是简单的重复。回到号子后大家帮我分析,后一致认为:你这案子扯淡,不重,是你家人和原告家人在外面较着劲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想什么也没用,就安心在这儿住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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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6:00 | 只看该作者
十  三     刻骨铭心的皮肉之苦(上)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社会上哪能没人犯法,号子里哪能不违反监规。在南看一年我没挨过干部的打,也算是个小小遗憾,说明我还未象列宁同志所要求的那样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仁慈的主啊!他既然把我送进号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让我完整。
    1994年1月11日,值班干部是主监乔干事。瘦高个,人称“乔大圪栏”。圪栏是方言,棍子之义。此处特指警棍。
    当时已近年关,各拘押场所为缓解安全压力,纷纷往外送人,能判的就判,能转劳改队的就转。于是便有源源不断的犯人从城区看守所或后水峪收审所转到是上马街。而这儿的犯人也在等着一次集中宣判,之后该死的死,该走的走。但是现在,上马街人满为患。
    乔圪栏又给我们号子塞进一个,是河南老头,从他身上我学会两句河南话:“靠!”(没想到几年后竟然会风靡全国);“咦!”(四声,感叹词,无实义)。午饭过后,水土开始,但谁也没有想到,老河南居然扑到窗户上杀猪般嚎叫:“干部!报告干部!”
    操!我们还没开始呢!才刚刚要求他脱光衣服洗澡啊!寒冬腊月洗冷水澡是有点不舒服,可我们平时也全是这样洗的呀!有本事你别进来在外面洗桑拿,没那逑式进了号子就得洗冷水澡!真的没怎么打他,就是要他脱他不脱时几人推了他几把,我嘛,也只是在他被推到我身边时踹了他一脚,把他踹门口了。老河南这样一嚎,我们全都不敢继续动手了,面面相觑。
    其实乔圪栏一开始并没有从办公室出来。见怪不怪了都。只是房顶上巡逻的大兵(对武警的俗称)们管事太多,妈的你管好没人爬墙越狱就行了,号子里服点水土你管个屁啊!他们听到老河南的嚎叫后,也不停地催促干部出来处理。乔圪栏这才拎着警棍冲了出来。
    我们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了,纷纷抓紧时间打开枕包往身上加衣服。耳轮中只听得“哗啦啦”钥匙串一阵响,号门开了。
    “都给老子顶到南墙上!”在乔圪栏的怒吼声中,我们鱼贯而出。
    老杜坐着没动。乔圪栏扫了他一眼:“你就算了吧。”
    郝老鬼也傻乎乎跟着我们往外走,乔圪栏瞥了他一眼:“你动手打人了么!”
    “没有没有。”郝老鬼真的没参与。
    “滚回去!”于是老郝躲过这一劫。
    东北也不想往外顶:“乔干事,我也没动手,是他们……”
    “滚出去!”
    东北马上闭嘴,乖乖往外走。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东北出来时,我们已经隔四、五米一个地一字排开顶在墙上了。红军在最末,而一向狡猾的东北只好顶在最前面。地球人都知道,干部打人时,开始总是浑身带劲的,打第一个人时会格外卖力。我们几个挤眉弄眼暗自偷笑,都等着看东北怎样被打得连声求饶。
    果然,乔圪栏的警棍飞起,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在东北的脊背、屁股上,五六棍之后,东北“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乔干事!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乔干事!”我们都看出东北在假摔,心想又学了一招,挨几棍就跌倒然后求饶,这样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乔圪栏果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地厉声训斥了东北一番后,转身来到第二人身边。是豆芽。他瘦小的身躯哪能扛得住直径五公分外层是橡胶里面是螺纹钢丝的警棍啊!两棍之后,小豆芽应声倒地,并且赖在地上不起来:“乔干事,我真的不敢了,以后打死也不敢了乔叔叔!”豆芽此时一点也不结巴,连“叔叔”都脱口叫出来了。其他号子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全笑了,乔圪栏也被豆芽的口误逗笑了:“哈哈哈!谅你也不敢!起来!给老子顶好!”
    我排第三。警棍砸到我屁股上三、四下后,我还没怎么觉得疼,再加上面子问题(我这人一般不说软话),我还没想好哪一棍后我倒地求饶。其实这是我傻,警棍的特点就是刚开始几下不怎么疼,但受力部位很快就会淤血肿起。肿块上挨警棍打,那滋味就不好受了。挨到第七、八棍时,我已感觉到屁股火烧火燎,每一棍落下,疼痛感就漫延全身,痛不可遏啊!
    豆芽已在小声示意我:“快倒!快倒呀你!”
    乔圪栏见我还没倒地服软:“嘿嘿!杀人犯的骨头就是硬?我倒要试试!”说毕“呸!呸!”往手上吐两口唾沫双后握棍,抡圆了“啪!啪!”地往我屁股上招呼。我真是受不了了,也寻思着没必要再硬扛了。于是我腿一软,倒在一侧。
    “顶好!”
    我边起身顶好边告饶:“乔干事,我也再也不敢了。”
    “哼!看你能有多硬!”乔圪栏悻悻地离开我,走向第四个。
    接下来的几人都是三棍便倒,求饶话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引得其他号子看热闹的犯人一阵阵大笑。轮到红军时,乔圪栏任他怎样求饶也不行,坚持让他再三顶好再四狂打。可能打了二十棍。
    一轮过后,乔圪栏累了,叫跑号的给他打水洗手,回办公室休息了。我们继续在南墙上顶着。屁股无忧矣!但脑袋遭罪了。一百多斤的体重,由双脚和头顶支撑,平均下来,头顶受重为五十多斤,一袋面粉的份量啊!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我们偷眼看乔圪栏的身影不在办公室的门那儿监督时,就悄悄让脑袋离开墙休息一会。腰得弯着,双手得放到胯边做顶墙状。一旦发现乔圪栏来到门边观察,就马上把身子往前一探“嗵!”地一声以头顶墙。刹时间南墙边“嗵!嗵!”声此起彼伏,煞是壮观和搞笑。
    开饭了,我们号子里仅存的三口人,老杜不能打饭,老河南自己打了一份蹲在墙角吃去了,老郝一趟趟跑进跑出,把我们的饭全打回去。还好乔圪栏没惩罚我们中午不准吃饭。乔圪栏万岁!
    其他号子出来打饭时,犯人们纷纷同我们几个打趣:“哎!要不要少吃点再顶啊!”“哎!动作不标准啊!”跟在一旁的乔圪栏也笑眯眯地骂:“他们吃个逑!”一点架子也没有。能和犯人打成一片的干部总是令人喜欢的。当然啦!他确实刚打了我人,但干部打犯人那还不是象老子打儿子嘛,天经地义的。
    打完饭,乔圪栏示意跑号的把我们收回去。我们一个个捧着火辣辣的屁股,欢天喜地雀跃进号,脱了裤子验伤,基本上都肿了紫了,红军和我的伤最重。
    “小白,该服软时就得服软,这才算大丈夫。”老杜语重心长地劝诫我。
    好疼啊!我屁股上的伤这时才完全散发出来,火烧火燎,碰一下就忍不住叫一声,穿裤子都很费劲。但我还是强忍着穿好,趴在铺上,一动也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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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27:00 | 只看该作者
十  四     刻骨铭心的皮肉之苦(下)
  
    天干气燥是外因,心烦苦闷是内因,挨了警棍是诱因。几天之内,肿消之后,我们有三、四个人屁股上长出了火疖子。我是左右屁股旦上各一。那个疼啊!火辣辣的,牵心揪肺的疼。不能坐,每天趴着;不能走路,打饭放茅都一瘸一拐、撅臀扭胯;不能碰,脱裤子成了很困难的事。
    我们每天恶毒地骂老河南,但没人敢再动手打他。他每天就蹲在墙角,“咦!”(四声)着表示对我们挨打及长火疖子的遗憾。无聊中众人打趣老河南,问他对我们各个人的看法。问到我时老河南说:“咦!(四声)逮哥燕井客嘴杜咧!”
    “滚你妈的必!老子毒你妈个板鸡了!”我岔岔地骂他,同时也在扪心自问:他凭什么说我最毒啊!我哪儿有毒一点点呀!这个狗透的个东西!
    我们的火疖子长到第三、四天头上,经老杜验伤:“嗯,熟了,可以挤了。”于是有人去医务室看病,拿回搞菌优片,把它们全捣成粉末状,以供晚上使用。
    封号后,简单的外科手术在地铺上开始了。
    第一位趴到地铺手术台上的是豆芽。在老杜“长痛不如短痛迟痛不如早痛”的催促下,豆芽视死如归地趴下,我们几人分别按住他的手脚,防止他因受不了疼痛而跳将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块毛巾,让他在实在受不了时咬紧毛巾,别乱叫喊招来干部和大兵。
    豆芽战战兢兢地趴着任我们摆布,红军骑在他身上准备给他挤火疖子。这时豆芽一紧张放了个臭屁,我们哈哈大笑,笑声中红军下手了,“噗”的一声,脓汁冒了出来,豆芽瘦小的身躯不知哪来那么大能量,竟从我们几条大汉的手下蹦了起来。他两步跳到水池边说什么也不挤了,疖子里的脓汁也跟着他一路嘀嗒到水池边。这狗日的,把褥子都弄脏了。
    “透你妈!就你这骨头以后咋混了!老子告你,脓不挤干净过几天发炎了会把你屁股害掉!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快让别人给你挤干净!你以为谁稀罕你的臭屁股!”老杜一番话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威逼利诱,豆芽不吭声了。
    红军一巴掌把豆芽打翻到地铺上,我们又一哄而上,死死把他按住,把毛巾塞进他嘴里,手术继续。
    豆芽在下面“呜呜”叫着,我们听着心烦,又拿个被子压他头上,声音小多了。红军用力挤压他屁股上的火疖子以彻底清除脓汁,直到确认挤出来的完全是血这才罢休,又用卫生纸搓成小棍伸进屁股上的小窟窿里,把顽强残留在里面壁上的脓汁也沾出来,然后洒些搞菌优的粉末,手术结束了。豆芽已经叫不出声也不会动弹了。我们把他抬到通铺上。下一位。
    第二个是红军,他屁股上两个背上一个火疖子。我们上前准备按他时他说不用了,能顶住。然后他咬住毛巾,手术开始。是东北给他挤的。东北这小子,居然挨了打也没激出火疖子!可见其心态平各对未来胸有成竹。红军在地铺上哼哼唧唧一会后,手术结束了。他满头大汗歪歪扭扭站起来,把自己摔在通铺上,一下子也动不了了。
    我是第三个。我也不要别人按,也不咬毛巾。我要以罗盛教黄继光关云长刮骨疗伤的精神来鼓舞自己。“噗”的一声,疖子被挤破时并不太疼,紧接着一下一下用力往出挤脓汁时感觉到很疼,并且越来越难以忍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滑下。我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着。透他妈的那些故事全没用!疼死我了!最痛苦的是用小纸棍捅进窟窿转圈的时候,他妈的真是钻心得疼啊!疼的我三佛出窍七佛朝西。我呼呼地喘着粗气。终于捱到上药面了。撒上药末,盖上纱布,胶布一贴,左屁股旦上的结束了,我长出一口气,擦擦汗。“噗”!右屁股旦开始了,豆大的汗珠沁出继续开始滑落,我痛彻骨髓痛不欲生……
    刻骨铭心的痛啊!透你妈的仝建平!老子做厉鬼也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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