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我推斗的日子里,我挨过老贺的一耳光,这是我下坑期间唯一一次挨打,也是我三年半劳改生涯中唯一一次挨打(无论干部还是犯人)。有一天我和小四川一起到外面往下放碴斗。那天一米二的进度打了一米四,碴特别多,碴斗两个两个被放了出来,我死命往前推,可能有那么两次我俩动作慢了点,“Z”字形巷道的左下角就堆住了几个斗。我和小四川不紧不慢往回走时,老贺迎了上来,扬手劈脸就打了我一耳光,又一脚把小四川踹得连打两个滚:“磨蹭!磨你妈们的板鸡了磨!老子叫你磨!”我俩自知理亏,赶紧撒腿往回跑,玩命地把碴斗往前推…… 这次挨打,是我活该,谁叫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没有以全组的生产任务为重呢! 从这次起,每当暂时无斗可推时,我总是进副巷里拿起大板锹在最后面把帮,心想反正这活也不太重,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有空了把把五帮也好,能给别人留个好印象,没必要象小四川那样一有空了就坐着躺着休息。人家是从二帮干出来的,咱现在被安排在外面推斗,是照顾,也是老胡在押注。但是,如果自己以后上不了地面呢?如果我一年半载回不了中队当勤务犯呢?那就不会对老胡及三组的组员有所帮助和照顾。那么,我还会被要求回工作面把帮。如果我象小张那样拣片树叶就不发是森林,在受照顾期间得意忘形,那我再回把帮时就不会是五帮了,而有可能是四帮、三帮,在勾木板、撬棍的监督下几小时一个姿势地弓腰低头抡大板锹…… 所幸没有如果!所幸我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大汗淋漓地想。 在上马街跑号时的那个恶梦警示了我:无论身处什么环境,只要有机会一步步爬上来,就要站稳每一步,既要瞅准机会再向上,又要努力维持着不掉下去,还要为如果掉下去后所处的环境提前做好准备。就是说,人,无论干什么,尽量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前路能走到哪谁也无法预测,但能不能给自己留条好点的后路,就看自己了。 至于说自己有肝病,从事这种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不好,唉!哪顾得上考虑这么多许多!走一步算一步,混一时混一世吧! 于是,我还是跟着每天出工16里、收工16里、爬大坡、每天把帮、推斗、大板锹;每天三大件、脏窑衣、凉的墨水澡;每天出工收、抿圪抖、两烧饼的班中餐;每天政治课、技术课、文化课;每天黑手、脏床单、黑眼圈;每天累、饿、困;每天痛苦、无奈、煎熬……日复一日,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劳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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