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一闭眼一咬牙,捞起一块土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土豆和馒头吃光了,菜汤也只剩下盆底的一点点,明显掺杂了泥沙,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往旁边一瞅,平遥大汉一仰脖,把最后一口带着泥沙的菜汤也咽了下去,还眼巴巴地盯着炕上几人剥下来的土豆皮。 这时,头铺发话了:“平遥,不够就把这些皮也吃了吧!”大汉谄笑着上前,双手撮起一捧土豆皮,退回来,蹲下,头埋入双手间大嚼开来。 天啊!我看得心中作呕,不过很快就想通了,管子说“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在我们目前这种食不裹腹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讲荣辱礼节的。
很快,午饭算是吃过了,当然,每个人的肚子并不会有饱的感觉,如果一定要找一种感觉的话,只能说是“暂时不饿了”。 铝盆被摞到了一起,炕席上也擦干净了,南蛮子又开始趴在铁门上的圆孔(即“号眼”)上向外“瞄”,等着开门洗饭盆。我是不够资格洗饭盆的,从明天起,我就要倒马桶、洗马桶、擦地了,而洗饭盆这种活属于地位要高一些的人来干,也就是说轮到平遥大汉了,而南蛮子又往上升了一级,干些收拾被褥、打被垛之类的活,这些等级是一点也乱不得的。 六圪旦晃着钥匙逐个开门,让各号子洗完饭盆后,就到了午休时间。 我不想睡,本能地拒绝、厌恶、害怕和这些人呆在一起,再加上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睡? “大学生,咋不睡?”头铺阴沉沉地发问(事后我才了解到,我属于重刑犯,如果因想不通等原因导致自杀之类的意外事故发生,管教干部就要惟他这个头铺是问,所以他一直关注着我,怕我出事)。 “我不想睡。”我还是坐在炕边的角上,怯生生地答。 “睡!睡你妈的个B!” 头铺恶狠狠的命令道。 我只好脱了鞋,爬到炕中间留给我的那一尺宽的地方躺下。 躺在坑上,我看着房顶脱落的墙皮发呆。斑驳的墙壁上水洇的痕迹在我眼前逐渐模糊,逐渐化为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这是谁!这不是杨梅哭泣的脸吗?这又是谁?这不是郭老师苍白的脸吗?这个呢?像是爸爸焦虑的脸,变了,变了!哦,这是朱平狞笑的脸!我真想扑上去,把他抓下来怒斥他: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入狱就是你害的!尽管海勇是我捅死的,但你应该负主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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