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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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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服刑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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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0:00 | 只看该作者
铁门外也站着一个抱着铺盖卷的犯人。狱政科的干部带着我出来后,叫了他一声:“走了!”于是他也跟着我们向头道门走去。难道他也和我一起被转往荫营么?也好,有个伴总比孤身一人强点。
    临近头道门那儿停着一辆越野警车,猎豹。见我们走近,司机下来把后厢门打开,一挥手让我们上去。铁栅栏前面是驾驶和副驾座,后面属于我们的空间也不小,两边各一条一米多长的软条凳。我俩上车后,把铺盖卷放下,各占了一条凳子相对而坐。司机不耐烦地一摆手:“坐一块儿去!”我们赶忙坐到了一侧。他掏出铐子,将另一人的左手和我的右手铐在了一起。
    车外传来说笑声。苗政委等几人簇拥着一个身材不高戴金丝边眼镜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他上车后,苗政委与他热情地握手送别:“许监!这次你来得太仓促,下次一定好好招待呀!”
    他也笑着说:“好啊!也欢迎你们到荫营来玩啊!再见!”
    哦!这就是从荫营专程来接我(和身边这个犯人)转监的监狱长?
    警车驶出大门后,黑底白字写着“禁区”两个大字的黑铁大门缓缓合上,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车轮滚滚,我知道,是到了该把亲情先深埋于心底,把乡情暂搁置于一边,把感情抛之于脑后的时候了。
    许监微笑着扭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腕上的手铐,没说什么,问我身边这人:“郝一民,你在这儿是什么工种?”
    “我在四大队搞基建。”
    “白露,你呢?”
    “我在支积办管考核。”
    许监呵呵笑着:“别紧张,你在这儿做什么工作,到了荫营我还让你做什么工作。那儿不叫支积办,叫考核组。还有,那儿可没有晋普山这么大的洪水哟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稍微驱散了些我心头的乌云:只要还让我管犯人的积分考核,那我就还是高高在上的,远离了下坑受苦风险的。唉,只是阳泉离家太远,爸爸来看一趟很不容易呀。
    当时,许监只是奉命前来将我和郝一民转监至荫营。由于事发突然,根本谈不上事先由家里人为我找关系以谋个好点的工种这些。要说许监也是长治人,和我同属晋东南地区,算半个老乡。但他答应我调监后还留在考核组工作时,大概也是在晋普山等候期间,了解了我的一些基本情况,出于爱才?爱护?爱惜?等方面的考虑吧。所以时至今日,想起许监在车上对我的允诺,不管日后办得咋样,我仍是心存很大感激的。
    许监扭回头同司机聊开了,警车内的气氛也宽松了许多。
    我身边的郝一民,是个中等偏瘦身材、脸色黝黑、表情沉稳的中年男子,我俩也悄悄聊开了。他在晋普山四大队十二中队。这儿一至三大队属井下大队,四大队是基建大队,在地面上修房铺路垒墙这些。他也很奇怪为什么突然会被转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自己在这儿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或者自己在荫营有什么熟人是当大官的转过去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这一点与我不一样,我已料定是原告不愿让我在晋普山活得太舒坦了。至于说到了荫营能不能如他们所愿的那样受苦,嘿嘿嘿,许监已答应我到考核组服刑了嘿嘿嘿)。郝一民对此次转监很不满,在这几儿服刑已一年多,他在本中队已经混成个小组长了,今年年底绝对能评个积极分子,人情到了,中队长已经答应他了。他说自己还有三年多(?)余刑,年纪也不年轻了,经的事也多了,到哪改造也一样,就算下坑也不怕,可是在晋普山已经打好基础了,这一下转走,唉!又得从头再来了。我也“唉!”了一声,同他一起木然地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我们已离开晋城,进入长治市的辖区了。
    郝一民说话低沉稳重,思路清晰不卑不亢,我一下子猜不出他是因为什么罪进来的他从包裹里抽出判决书递给我看(我的所有起诉书、判决书、裁定书通能捎回家了,但现在在家里也找不到),我大概翻了翻,对他肃然起敬。
    旅游业中有“地上三千年看陕西,地下五千年看山西”的说法。山西属黄河流域,很早就有人居住,特别是候马运城一带,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从春秋战国或更早时候起就人烟稠密农业发达,算得上是个富庶的诸侯小国,许多王公贵族生于斯葬于斯,为后人留下了取之不竭盗之不尽的古墓财富(山西晋中地区地面上的建筑如平遥古城、日升昌票号、乔家大院等都只是明清时代才开始兴建,其历史可让后人致富性都与运城的古墓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从八十年代起,不对,盗墓这一行自古就有之,但一直属散兵游勇式作业,偷偷摸摸登不得大雅之堂。从八十年代起,这儿的盗墓者中出现在假姓佼佼者,其盗墓理念、经营理念、生活理念等都相当超前,脱颖而出后开始有组织、大规模地盗墓,并且以高价从老乡们手中收购他们各自零碎盗墓所得,然后统一以极高的高价卖给南方的或港澳台外的崇拜且尊重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热爱收藏古董的爱国人士,从而避免了同行之间的恶性杀价竞争。当然在倒卖的过程中,候弄潮儿也深谙坑蒙拐骗之道,让好多一掷千金的南蛮子们的财富从正门或偏门或后门源源不断流进他的腰包,然后带动消费、刺激市场、引领一方经济的发展腾飞,这是后话。从郝一民的判决书中可以看出,候弄潮儿经法律公证的这种事就有好几起:经常是南蛮子们带着马仔、用密码箱拎着50万、或70万、或上百万过来购物,候给他们验货时用真文物,往箱里装时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假的且足以乱真的赝品。南蛮子们在大赞一番候老板为人爽快合作愉快后离开,等发现上当后再返回来时,谁傻了会认这笔帐呀!一番文争武斗后,或者老板带着马仔咬牙切齿地离开,或者老板咬牙切齿离开马仔横尸于山西,或者老板同马仔均被山西青同埋忠骨不必马革裹尸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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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4:00 | 只看该作者
在八十年代初期,当普通大众每月工资十几块顶多几十块时,当个体户万元户是全社会艳羡的对象奋斗的目标时,候老板就已有了百万身家,候马的“候百万”名扬海内外扬威古董界。候百万很早就开始养马仔,给他们发高薪,每人一辆一万多的摩托车、一部大哥大、一杆五连发,平时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不仅要求心狠手黑绝对忠诚,还聘请专业教官对他们进行培训,使这些乌合的亡命之徒提升到比较训练有素的杀手阶层。候百万不知道有多高文化,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三国,但他懂得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的道理,出资兴办企业,修桥铺路,而且创建了一所专科艺术学校,出入于舆论各界俨然一副社会名流的模样,深受社会各界从上到下(包括警界)的尊重和好评。当做候百万在原始积累的过程中,手上也有沾的鲜血,不过不太多,只是踩着无数的死人的尸骨爬上去而已。而这些死人的尸骨埋在地底,谁踩不是踩呀,它又不疼,有候百万这样成功的先驱者范例,自是涌出了无数好男儿志在脚下,其中一个智勇双全的佼佼者姓郭,史称“郭千万”。看似千万超百万者甚巨,实则不然,千万成为千万之时,百万身家早已上亿。
    所以说毛伟人的“论持久战”这四个字真是字字珠玑呀,候马警界将持久战运用得炉火纯青。候百万坐大且势力渗入政界后他们在心中默念“不怕你现在笑得欢就怕你以后拉青丹”的真言而默默等候时机,终于等到了郭千万的堀起。虽然候郭二人一人尊老一人爱幼,珠联壁全将候马文物市场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但警界人士熟读马列毛选邓理论,料定一山不容二虎,候郭必有一战。
    ……
    候郭之战的经过我不了解。在此役中,警方偷偷运用了反间计离间计隔岸观火捂嘴偷笑计鹤蚌相争 警方得利计等,一举剿灭了坐镇候马数十年的几大势力(候、郭等主犯的命运我不清楚)。其实警方只是利用了一颗棋子而已。这颗棋子叫虎子,候马有名的杀手之一,为了利益曾在两大阵营中倒戈,并都处于高位,深知双方的不少内幕。虎子某次因某死罪被捕后,答应了向他提出的条件而仅判了个死缓,大墙外就有人利用虎子提供的资料忽悠了候后又忽悠郭,引发了旷日持久的候郭之战。
    候郭本非无能之辈,其高瞻远瞩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他们当然知道什么叫反间什么叫离间。只是古人说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马克思也说死了:有百分百的利益人就敢不要命,有百分二百的利益他就敢不要脸,有百分三百的利益他就敢下他爸的瓜(原话记不清了,好象就是这意思?);罗贯中也说死了:利益面前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以候郭二巨头携手多年,内心里也知道到了分道扬镳一决雌雄的时候了,以至于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时,他们就上套了。积蓄多年的力量喷薄而出,象壶口瀑布一样雷霆万钧,都知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和兵法,都积聚有生力量予敌以致命一击,都知道此役不成功便成仁而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警方知道,持久战之后就是三大战役:歼灭战。于是警界高层从外地抽调数百名特警、武警,一举出击,这才漂亮地收拾了一场残局,有关涉案人员纷纷落马。不是候郭无能,实在是我党太英明神武了。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调查取证及诉讼阶段。
    郝一民的判决书厚厚一本,但主角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很很很渺小的小配角,在此系列案件中只参与了一起,好象判了六年(?)。他在社会上属候马市某一片的小混混,在此次涉及的案中所起作用与虎子有点相似但级别相差甚远。他后来告诉我,成家后他老婆不让他干了,怕死得早,他就退出来了,自己搞些烟土卖了挣点钱养家,这样风险要小得多。他和原来在一起混的兄弟们井水不犯河水地各安其事。此次案发后他自己没怎么找关系,因为能找上关系的太多了,就把自己也牵扯地判轻了。国家允许收藏买卖三级文物的,案中就把好多二级的压成三级,把不少一级的压成二级,不然枪毙的更多。郝一民在社会上就吸毒,他指着胸口上不规则圆形的疤说:“这就是大烟疮。”他说他吸不起海洛因,四号(海洛因中纯度最低最便宜的一种,纯度越高则为三、二、一号,一号不能吸,是剧毒)小药片,一小盒里装十片,每片约五毫米直径,一小盒就和一根火柴一样长,就四千块钱!他只能抽些半成品——烟土。同时再帮朋友们卖点来养活自己及老婆孩子。郝一民告诉我:“我这出去还要抽。开始刚住进来时,难受得要死,捱到现在瘾也没了,身体也好了,人也胖了。可是,什么是毒品,能让工戒了就不叫毒品!社会上那些鸡巴戒毒所,都是给有钱人开的正规吸毒的地方,本来还只是偷偷抽,到了那儿就光明正大抽!戒毒十年,扛不过一口啊!无论是谁,无论戒毒多少年,只要再吸一口,就完了。人嘛!就是懂得追求享受的动物。”
2007-10-23 17: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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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5:00 | 只看该作者
车行至太谷县时已是中午,许监示意停车,他进商店里,一会抱着一堆东西兴冲冲上了车,递给我和郝一民各一袋太谷饼和一瓶可乐:“尝尝吧,在这儿买的应该是正宗的太谷饼了吧呵呵!咱们吃点喝点再走,一口气就赶回去了。”
    我从小家境一般,家教也严,基本上没什么零花钱,饮料一般是水壶里装的凉白开,也喝过一两次可乐但估计是冒牌的因为很便宜,不过太谷饼只是听歌里唱道“平遥的牛肉太谷的饼,清徐的葡萄甜茵茵……”可这还是第一次吃。看着许监他俩在前面和我们吃着一样的东西我很感动。咬一口太谷饼,真好吃,甜的,喝一口可乐,真好喝,麻的。
    路上行人乍一看到警车里二警二犯在狼吞虎咽时无不瞠目结舌指指点点,我们四人泰然处之。
    饭后继续前行。在某加油站加油时,许监带我俩下去解手、放放风。正欲上车时摩托车轰鸣声大响,从远处风驰电掣驰来一辆摩托,停下加油。车上三人皆为十五六岁的孩子,骑手右腿绑着一把匕首,后面二人每人手里拎着一把砍马,三人都光着膀子,满脸的桀骜不驯和俾睨天下。看到我俩穿着囚服及腕上的铐子时他们怔了一下并相互看了一眼。摩托车加好油后骑手在原地轰了几下油门震耳欲聋,然后嗖地窜出去了。我和郝一民相视而笑:这绝对是去打架去了,江山代有能人出,自古劳必;主队不缺劳力呀!
    许监叹着气让我们上车:“你看看,现在这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小的孩子啊!唉!”
2007-10-23 17:16:10

[223楼]:
从跨出晋普山二道门的第一步起,我又恢复了讲普通话。说普通话不仅可以让别人听懂,更重要的在于让别的犯人听不出我是哪个地方人。在面对来自省内不同地区的犯人时,我可以掺进几句他们当地的方言,使对方不至于在第一时间内由于我是外地籍人而在心里产生轻视蔑视。所以前阵子我在大街上看到宣传普通话的大招贴画上王小丫说“普通话,通天下”时我止不住频频点头。
  警车没进太原,从榆次就拐上太旧路了。太旧路我知道,据听说这是目前省内最高级的高速公路了。筹建时省委书记一句“父老乡亲们!”就拉开了强行号召人们为太旧路捐款的序幕。当时我还在菜园,干部们为了营造某种气氛还要求我们犯人也捐款,我们哪有钱啊,从帐上往下扣呗,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太旧路”。当然修路主要是靠揩国家的油水,父老乡亲们的油水只够在太旧路中间一个叫顿村的地方修一座度假村而已。古人云,普通百姓搞两性关系搞不好就是强奸,科级领导婚外情只是作风问题,县级领导就成了缓解压力的工作需要,省级以上领导只是陶冶一下情操。省城有座佳宁娜,太旧路边有个顿村,这两处就象紫禁城和承德避暑山庄的关系一样,都是陶冶情操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当时的我其实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回晋普山时走的大运路就感觉真是比县里的柏油路宽多了,现在在太旧路上更是对日新月异的祖国发展和翻天覆地的山西建设状况啧啧称奇:操!这条路真好!真平!真宽!这边的车都往这头走那边的车全往那头走!中间的隔离绿化带都那么宽!猎豹车在高速行驶,这可是我长这么大坐过的最好的车!真***快!车窗外的栏杆嗖嗖往后退!爽!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有比猎豹车跑得还快的车,仿佛在不经意间就超过了我们,消失在视野中。
  这些对我都很稀罕。由于有许监的承诺垫底,我对未来的担心已经不太强烈了,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地赏着车窗外的景。身边的郝一民在闭目养神,也许他见的这些多了吧。
  半下午,警车驶入阳泉。出了市区后又跑了一会,停下了。
  有人上前迎接许监,有人开门给我们打开手铐,让我俩下车。
  我和郝一民抱着铺盖卷下了车,面前又是熟悉的大黑铁门,熟悉的“禁区”两个大字及划出的警戒线,熟悉的岗楼、电网、高墙,熟悉的武警的警惕的眼神和肩上的钢枪……唉,荫营到了。
  “一!二!”我俩在一个干部的带领下,报数进了大铁门上的一扇小门,又走了一阵子才走到二道门前。
  “一!二!”我们报数而进。这儿看门的不是武警,也不是干部,而是戴红袖章的犯人。他们傲慢地看着我们经过。
  一进二道门,就能很明显地感到监狱特有的气氛了。远远近近有不少楼房,路上不断有身着囚服排成纵队走过的犯人。他们见了干部很规范地停下让路然后好奇地注视着跟在后面的我和郝一民。我俩虽也穿囚服戴囚帽,但半视白衬衣的左胸口袋的蓝边上面,是“晋城监狱”四个字。
  我们被带着拐进一个大院,很大的大院,四周是四幢楼围着。楼与楼之间的拐角处或某座楼的中间过道上不停地有犯人进出走动。我的心揪起来了,虽有许监满口答应在先,但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自己一点优势也没有,我知道与犯人相处是多么费脑子多么伤神。
  我俩被带着从某一幢楼一层正中的过道向上走。原来这个大院所在位置也算是个小盆地。楼背后左右两侧各是一排排依山而建的平房监舍。我们抱着铺盖卷沿着监舍中间的石头阶梯而上。这阶梯好长呀!差不多有一百阶。当我们气喘吁吁地上到最顶一层后,看到右侧的小院门外挂着一块牌子“入监队”。看来我们到地方了。
  一进入监队的院子,是个五米长的过道,过道里的右手边是干部值班室。带我俩上来的干部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进办公室交接去了。
  出了过道是一堵很大的照壁墙,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形。照壁上画着山水。墙边陆续探出几个好奇的光头,他们也听到送来新人了。没戴帽子说明他们也只属于集训期间的新犯人。
  这时照壁后面传来一声怒斥:“抖滚晦取!砍尼妈必了砍!”四川口音。这么嚣张的口气居然是从一个四川人口里说出来的么?外地籍犯人竟然能在入监队混得这么好么?嗯,看来这儿或许是个省际化的开放的文明的大监狱乎?
  从照壁后拐出一个后生。他瘦高个,长条脸很成熟英俊,头上的囚帽顶子和舌头雪白,舌头上面的蓝边颜色很正很深,映衬得很干净。上身的白衬衣也是雪白。一般人盛夏都穿半袖,他却穿着长袖。我想他是否觉得半袖没长袖有风度。裤子看上去质量不错而且裤缝笔直。白边也很精干。嗯,是个大油。
  他向我俩一挥手:“国赖!”大同口音。我的心里一阵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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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7:00 | 只看该作者
我和郝一民抱着铺盖卷拐进照壁。好家伙!不到一百平米的长条形的小院子里,足有几十个光头的新犯人或站或坐。他们穿的衬衣看来是出号子时看守所给发的,是用白中略显黄的粗布所制。他们好奇地看着我俩身上的其他劳改队的囚服囚帽,他们这是第一次见转监的犯人。
  我俩跟着进了积委会(看来全省监狱系统在对犯人的管理方法上是统一的,各中队都设有积委会),大同后生吆喝了一声,过来一人给我俩做简单的登记,然后,刚才那个四川叫我们把包裹解开,检查有无违禁品。我暗想鸡巴明明知道是转监过来的,能有个逑的违禁品嘛。不过,我俩的牙刷被四川拽出来扔了。操!这儿真***怪了,牙刷也定为违禁品,谁想自杀不会撞墙嘛,想杀别人可以掐脖子嘛。四川骂骂咧咧地翻了一通,从此我对他的印象很不好,相当不好。在检查的过程中,我的书又散落开来,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包括这个大同后生的。
  必要的程序结束后,大同后生带着我俩进了新犯人们住的号子。这个号子不小,里面放着二三十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挨着放的。他指着上铺的两个空位:“逆!折儿!逆!折儿!”然后出去了。
  我和郝一民的铺没挨着,也不需要。我俩又不是以前出生入死的江湖兄弟、转到这儿后要携手闯荫营如何,只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坐同一辆警车一起被转到这儿而已,以前不认识,以后估计也不会在一块,而是各有各的改造路。
  我俩把铺盖卷放上去,脱鞋上床收拾好。我把书压在褥子下的脚一头,拿的火腿肠榨菜方便面等就压在被子下面。我知道在入监队这些吃的东西除非我现在一口气吃完,否则丢得会很快。
  整理好内务后,我和郝一民默默地坐在各自的铺上。
  天气很热,屋子里也很热,而且充斥着汗臭和脚臭。新犯人都在院里自由活动。我刚来,和他们不熟,就在床上坐一会儿吧,整理一下思绪,提提神,打起精神来,真正的改造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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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8:00 | 只看该作者
没过多大一会,院子里一声哨响,新犯人们哗哗涌了进来,一边发着牢骚:“这四川真是个截逼!。外面叮叮当当,有人带着几个新犯人挑着饭桶出去了。哦,看来是快开饭了。
  屋子里很乱,新犯人大约有三十多个,有坐的有躺的,有走动的,有说笑的,有打闹的。我看了一圈,没发现哪个或哪几个铺特别干净整齐、一般人不敢在其上面打闹,也没发现哪个人沉着寡言同时别人也轻易不敢与其搭话。没有。小后生们笑着骂着追逐着打闹着似乎哪张铺上也有人在玩,似乎每个人都兴冲冲地参与各类休闲娱乐。反倒只有我和郝一民不苟言笑面沉如水还有点大油的架子。呵呵其实我俩只是在观察,初来乍到,作为一个外地籍犯人哪敢有耍大的念头!看来,这一批新犯人里面没有比较突出的大油。可是,看这些小后生们乱糟糟的样子,哪象是准备劳改的人嘛。
  不过,他们这样开心这样无忧无虑也很合理。就象晋城阳城籍犯人在晋普山的入监队不为前途烦恼一个道理,他们都是本地人,来自市区郊区或盂县平定二县。本地人占天时地利,分到地面中队的机率大,就算分到井下中队,偌大个荫营矿,五千犯人,干部职工也有几千,怎么还怕家里人找不到些关系受些照顾嘛。虽然仅从入监队的大拿中一个是大同的一个是四川的这一点可以看出外地籍犯人在这儿不是很受歧视,但我敢肯定本地犯人一定不会受苦,再怎么说强龙也难压地头蛇呀。
  后来听说,荫营矿做为省内最大的劳改支队,接纳了来自省内各地区及祖国各地的劳力。本地人虽占了天与地、普遍混得还可以,但能混成大拿的少之又少,约大多数只是能吃点喝点不受罪而已。古人教导我们天时地利不如人和,在荫营五千犯人中叱咤风云的各中队大队或科室的大拿,以太原籍犯人居多。首先,从东太堡源源不断送来的新鲜血液保证了太原籍犯人的总人数;其次,中南海出来个洗马桶的到了地方上尚且能当个县长,太原籍犯人自恃从省城混出来的见多识广能在省城的某一条街上混出些名堂在荫营还有站不住脚的道理乎于是颇有些参加过共产国际几次小会回到中国便不把毛朱放在眼里的王明作风;第三条从辩证唯物主义和政治经济学上讲都是最重要的,太原人经济水平高。太原籍家属送礼送个万儿八千估计不太当回事,但这儿某些受礼者就感到这是相当重的厚礼了,从而大力扶持起太原籍犯人来,通过一批批以老带新及传帮带工作,太原籍犯人在荫营的地位似乎固若金汤。
  至于省内其他地方嘛,晋南的犯人一般消化在临汾三监和晋普山,很少有往这儿送的。晋东南地区的犯人主要留在当地的长联、潞城、晋普山,但时不时也会有一批甩过来。不知怎么搞的,晋东南地区送来的犯人在这儿总是沦为最不幸的人。从入监队就开始挨打,挨狠狠的打,下队后也挨打,并且基本都分在井下中队,从事的基本都是井下工种,干的活基本是最苦最累的活,想混为地面上的大拿很难,就算在井下一线的工作面想学些打眼放炮的技术都难——会被别人鄙夷地一脚踹开:滚后面把帮去!(把帮就是往矿斗上装碴,很苦的活,这些以后再说)。不能说没有极个别的晋东南籍犯人在中队不受欺负或混得还说得过去的,教育科里有,生活科里有,连狱政科入监队里就有一个坐班犯是我半个老乡。但是,在五千犯人的荫营,这太微不足道了。我很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晋东南的犯人到了这儿就吃不开呢?晋城街上的小痞们和长治街上的瓜皮们到了这儿怎么一点匪气也找不到了呢?为什么所受的欺负不仅是常规意义上的打骂而更是发自内心的蔑视呢?为什么本地犯人太原犯人会欺负甚至一些外省籍犯人都敢欺负呢?仅仅因为人数少?不象是;不团结?早就被打怕啦,何谈团结二字!我在社会上不是混混,可真奇怪那些在本地也小有名气的混混们为何到了这儿就听话得象乖孙一样!那些霸气都去哪了!真是一群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撒野的东西!我想,也许这是与地域导致的性格里的共性有关吧?扶不起来?象面条一样提起来一条放开手一堆?或干脆就象糖稀那样拎不起扔不掉?我是晋东南人,后来对老乡和半老乡们,已经谈不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强求,我只能在势力范围内帮他们解决些生活中的一些困难罢了,改造的路,还得靠自己走。
  说到晋东南籍犯人人数少,就不能不提到大同籍犯人。因为他们在这儿的五千犯人中绝对也是少数民族。虽然我出事时对方是七个大同人,提到大同我心里总感到不舒服,但说到劳改队里的大同犯人,还是得客观地评价他们。大同,塞外名城,塞外古城,虽略属蛮荒之地,但由于地下有煤,在经济上 早已落实了“让一小撮人先富起来”的政策,不过富的更富穷的更穷,使自赵灵王胡服骑射就开始传入大同的匈奴族彪悍尚武的野蛮民风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听说省内其他大城市的混混们的生产工具早已换成军工枪或五连发最起码也是发令枪改装的手枪时,大同街头还经常出现数十上百人参与的以砍刀斧头为主的大规模群殴。不过大同混混们崇尚武力也崇尚用武力闯出来的英雄,某人浴血奋战后登上某片老大的位置后遭人暗算,被砍去双手双脚,出入靠别人推着轮椅,但就是这样每天还照样前呼后拥追随者甚众。跑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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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49:00 | 只看该作者
大社会决定小舞台,所以大同号子里水土也重。这一点记得以前说过。我还在菜园时,隔壁号子进了个大同小后生。第二天洗马桶放茅时,这个号的人对我们翘起大拇指:“这个后生真质量!”原来他以前在大同也住过号子,来到太原后头铺一个眼色,就自觉自愿地表演了许多节目,压轴大戏是看电视:把头伸进马桶里,双手扶着马桶的手柄身体倒立起来,任由马桶里的污水骚尿臭味扑鼻,还瓮声瓮气地给号子里的其他人虚构电视剧的情节,最后以某人蹬了一脚马桶让里面表层的污物漾了他一脸而宣告水土的结束。古人云:素质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社会经验要从号子抓起。有这样德才兼备的号子前辈,输送到劳改队的大同籍犯人自然孬种极少。所以大同本地的劳改队……所以我宁愿加刑至无期转到监狱服刑,也害怕呆在大同的劳改队里。又跑题了。
  荫营五千犯人中,大同籍犯人人数很少,但是据听说,十几个太原犯人才敢跟阳泉本地犯人打架,而一个大同犯人就敢跟十几个本地犯人打架,输赢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气势,此谓有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风雨哪能见彩虹,故大同犯人大多有识(脑子),所以荫营几个要害中队的要害职位上都有大同犯人。他们不仅团结,而且单蹦时也毫无畏惧,即使在某中队当个板油,即使吃苦受累出大力,也活得比较有骨气。
  我不会因为跟几个大同人有意见就很愤青地憎恨所有大同人。虽然我刚到荫营刚接触大同籍犯人时心里很不舒服颇有抵触情绪,但后来都惯熟了之后还是比较欣赏某些大同人的性格及为人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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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50:00 | 只看该作者
院子里又是一声哨响,接着是四川的一声怒吼:“斥反!”
  屋里的犯人纷纷下床向外走去。
  我和郝一民对视了一眼:“开饭了这是?”
  “应该是吧,咱们也出去吧。”于是我们也下床跟了出来。
  新犯人们在院子里列队,嘈杂逐渐趋于安静。四川个子矮,站在墙根的高台子上,貌似威严假扮冷峻地整队:“快(三声)颠给(一声)劳资展号!”他以为自己色厉内荏的训斥震住了这些洋洋武武的本地犯人们,其实他不知道身后的门框里出现了大同后生的身影。
  “不准反对四项基本原则,预备!起!”四川挑了头。
  “不准反对四项基本原则,编造和……偷摸毁坏公私物品!”新犯人们一起大声背诵起来,相当流利,中间基本没标点符号地就下来了。我在晋普山没背过规范,但也知道现在他们背的是规范里最重要的第二条“十不准”,这一条就象宪法,其他五十七条都是这一条的引申和阐述。原来这个劳改队还有饭前规范的习惯。我不会背,但也不敢不张嘴,只好胡乱地瞎嚷嚷。我瞟了一眼郝一民,他就没背,只是低着头。于是我就为自己刚才幼稚的懦弱的滥竽充数行为感到可笑和羞耻,于是我也闭了嘴。
  院子前面的照壁上,面向我们这一侧,白底红字写着新三句话:“你们是人,你们是犯了罪的人,你们可以改造为对社会有用的人。”院内墙上挂着四副木框,其玻璃板下面是不知谁的书法,内容是名言警句,记得有一句是孟子的,有一句是个叫西塞罗(?)的,还有一句是叫什么鸠斯的,内容都很中肯,不是皮鞭棍棒的高压,而属于循循善诱形。估计大多数犯人是看不懂这些名言警句的,但我能看懂,即使我不是一个犯人,这些警世恒言也对我有着莫大的激励鞭策作用。木框是崭新的,书法是行草,字写得很好,院墙很白,总的来说,给我的感觉不错,象是个改造犯人的地方。只不过硬件虽跟上了,但看看前面站的四川,就知道软件方面还差得很远。
  背完这一条规范,新犯人们向院子角落的一个小门走去,下几级台阶之后,左手边是个小餐厅,右手边是洗漱室。餐厅不大,虽也摆着几张桌子,但四十来个人一下子涌进去,能有个地方蹲着吃就很不错了。等我和郝一民最后进去时,已经有吃完一碗饭起身离开的了。
  碗是搪瓷碗(就是以前提到过的一袋速冻饺子煮出来能盛半碗多的那么大个),饭是“抿圪抖”,一种面食。山西是面食之乡,据听说有几百种面食,我想其种类会超过意大利这个号称面食王国,太原食品街上,有个山西面食馆,里面就基本齐全了。正宗的抿圪抖,是用雁北这些较寒冷的地区产的一种叫莜面做的。和好面后搓成长条,在手心上搓出一条条细长的纺锤形的条状然后下锅里煮。莜面属杂粮,含粗纤维多,营养丰富口感好,正宗的抿圪抖也算是山西面食中的一道风景,但这儿是劳改队,这种饭,当地人叫抿圪抖,其实就是我们老家说的“饸 洛”(音):用一种压面机把和好的面团压出一把一把细长的圆柱形的面食。本来这种抿圪抖也不难吃的,但大灶嘛!锅大火旺,本来挺长的一根面,在锅里就煮也一小截一小截烂乎乎的了。从大锅里捞到各中队的饭桶里之后,多半桶的面上面舀少半桶的汤菜,挑回去后再用铁勺把面和菜搅和几下,盛在我们碗里的就是这样一所谓的抿圪抖。唉!
  不过还是得充分认识到这抿圪抖已经比号子里的三瓢两圪旦强多了啊。人呀!遇有不顺心的事时必须得靠自己往开里想,别人谁也帮不了。落魄时就跟比自己更落魄的人比,身边人都比自己强时就跟自己以前更落魄的时候比,如果横向纵向都不能比自己已经落魄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最高境界时就跟死了的人比。阿Q精神光茫万丈,照得我心里暖洋洋……
  几下呼啦完一碗饭后,我们就可以回入监号了。有负责洗碗的新犯人收拾了碗筷。当我们挤在又闷又热又臭的号子里时,他们可以相对自由地洗碗洗脸洗脚刷牙,还能吃饱——而我们只能一人一碗。
  入监号里还是乱糟糟的。我很喜欢这种乱,它说明了一种无序,一种没有突出的强权的模式,因此我和郝一民作为新犯人中的新犯人,就省了很多麻烦。我用手伸进被子下一摸,哑然失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带来的吃的快被偷光了。还好这人胆小,还害怕被我发现什么,居然还给我留了两三根火腿肠和几袋方便面,而不是心安理得地把我这个新犯人的东西一扫而光(要是打个颠倒,让我去拿或指使别人去拿,那绝对是一扫光的)。我把东西一分为二,给郝一民扔过去一半:“消灭了吧,不然别人就替咱们消灭了呵呵。”
  郝一民也会意地笑了,接过去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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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52:00 | 只看该作者
我躺在铺上,惬意地吃了一根火腿肠,又依依不舍地把另一根也吃了,这时我想起刚进了菜园时,同号的阿飞、鬼子六等人把方便面揉得粉碎,一点一点吃着碎屑,美其名曰“磕瓜子”。也是,一小袋方便面对于饥肠路路(这二字不会写)的犯人们来说,根本不够塞个牙缝,敞开肚皮吃却只能贪一时的肚儿圆留一个月或更长的画饼充饥精神会餐。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把方便面当食物,只把它当成悠闲消遣的玩物罢了。于是我也揉碎方便面,躺在铺上头枕着被子,翘起二郎腿晃着臭脚丫,在氤氲的污浊的闷热的酸臭的空气中惬意地磕着瓜子,脑子里全是空白,什么也不去想。忘了已经过去的,忽视尚未发生的,自得其乐于手中这一袋方便面的碎屑。
  入监队的厕所在院子另一头的角落里,新犯人们出号子门上厕所时要向院中任意一个服刑犯喊“报告”请求同意。我也不例外。不过从厕所出来时大同后生把我叫住了。我随他进到积很会办公室。现在这儿没其他人在。
  “你还是个大学生?在晋普山住了几年了?”大同话真硬。以前我还以为太原话口气很重,没想到大同话的语调这般咄咄逼人。不过口音硬是一码事,但我现在能听出对方的态度是稍友善的,略尊重的,再加些许试探的。我猜他是对我的个人资料进行了一定的分析:捕前为大学生且随身携带不少书说明文化比较高,已经住了三年半且从晋城监狱转来说明已熟知改造中的许多猫腻(其实我还不知道)。
  “算不上大学生,大一就出事了。”我实话实说,不知他是否以为我在谦虚。
  “我挺喜欢你们这些大学生的,我高考比你早几年,不过没考上,就去当兵了。”看来他也是高中毕业生,也算个文化人,对我有些猩猩相惜的好感。
  “哦,以前高考更难。”这是在恭唯他,意思是当时考不上大学并不说明比我差。
  “你在大学因为甚进来的?打架?”
  “嗯,脾气不好。”在号子里人们喜欢打听别人的案情,在劳改队很少,一方面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能代表将来,一方面是规范不允许。我也正好避实就虚一掠而过,其实是不愿透露与我打架的是几个大同人——此人的老乡。
  “那无逑所谓,监狱也是大学。那你俩咋转这儿来了。”切入正题了。
  “我也不清楚,今天上午突然有人去晋普山接过来的。听说那个叫许监?”
  “许监把你们接回来的?”他有些吃惊,难道被监狱长接和狱政科长接或者普通干部接回来,说明待遇不一样么?
  “是的,他还说这儿有个考核组?让我去那儿。”
  “哦,他是这儿的副监狱长,主管改造的,他答应让你去考核组?”
  “嗯,我在晋普山时就在支积办管考核。他说这边不叫支积办,叫考核组,说我在那儿干什么,到了这儿还干什么。”虽然我知道考核组的地位,但还是尽量轻描淡写,一来不想炫耀,二来也得留条后路:万一去不了呢。
  “唔,下队下那儿不错。那你就先在入监队将就几天吧。我叫冯占武,在这儿有什么吭气。”
  “行,不过在这儿先呆几天也无所谓,怎么也得有个过程么。我回去了啊。”
  我与他告辞,进了入监号,爬上上铺继续躺着养神。上马街的老杜常说:“睡不着,躺躺也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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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53:00 | 只看该作者
一夜无梦。
  虽然又热又臭,同晋普山十七队的监舍差远了,但一人一张铺,睡觉的宽度是足够了,比上马街人均六格床单强多了。
  早上起床后整理内务,然后就干坐着等开早饭。居然不准洗漱!新犯人中个别抽出来干活的,可以到洗漱室洗脸刷牙,我们就只能坐在铺上干等,连口凉水都喝不上,只能在吃饭时一次性吃饱喝饱。操!我妈生我时怎么没在背后给我安两个驼峰呀。这么热的天,每天还要跑步,脱了鞋那个臭呀!入监号里快成了沼气池了。身上很脏,一搓一层泥,稍用点力就搓下一个小泥丸。济公身上搓起来的小泥丸可以治病救人,我身上这小泥丸不知有何妙用。我盯着这个小泥丸想起了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诗,猜想毛伟人是否在做诗时右手持笔左后在身上搓着这些小泥丸——他们当时条件不好,每天长征走不少路,身上也少不了这些泥垢的。
  不过,这些,我都能将就。
  早饭还是抿圪抖。饭后是跑步和队列训练,由四川喊操。累倒是不累,别人能跑得动,我也能跑动。我和郝一民都在晋普山刚参加过严格的队列训练,四川要求的这几个科目太小儿科了,也就免了因动作不规范挨打受骂丢面子之责。我心无旁鹜地跑着、走着,默默地耗,默默地等待着下队的那一天。
  午饭是大米饭肉菜。还行,米饭里基本没老鼠屎,就是量还可以再多点,肉菜虽然大块的肉基本都被挑走了,但侥幸能留下且盛在我碗里的几许肉丝和油花花的菜汤仍为大米饭增色不少。
  荫营的饭,一般是每日两顿:出工饭和收工饭。收工饭是一成不变的抿圪抖,出工饭花样多,有大米、花卷、馒头、包子等,数量上用英语里的数词比较方便记:单数的就是两个,复数的就是一碗。遇有上级检查或逢年过节,那可真是大块大块的肉,大片大片的鸡蛋呀!这是后话。
  据听说八十年代末,矿上劳力不够了。矿领导通过省局之间的协商,去河南要来五百犯人。河南人害怕下坑,矿领导在大会上明确表示:山西劳改队可比你们这儿吃得好多了!顿顿有肉啊!而且,保证你们到了那儿不会下坑劳动!
  于是就从河南某地集训劳改队转到荫营五百犯人。来了以后先吃了一顿出工饭,那个肉呀那个菜呀那个敲呀那个打,把这五百人吃得兴高采烈,提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既来之则干之,犯人哪有不服从分配不服从管教的道理,调你们来就是让你们下坑挖煤的,你不挖,难道我去挖呀!河南籍五百犯人肚子里的肉菜尚未消化,这边已命令他们分至井下各中队开始劳动。他们感到受了欺骗,其实也过分低估了象荫营这样大规模的劳改煤矿对井下生产安全的重视(不过,那时的确没现在这样重视),于是便聚在一起不下队,酿成了省内首例国内罕见的劳改犯人大暴动。他们挟持人质,要求其他犯人加入暴动的行列,抗拒者打!他们打开禁闭室,放出里面的犯人和他们一起暴动。他们占据高地,以石块棍棒等对抗前来制止的干部和武警,提出要把他们转回河南服刑的要求。
  ……
  此次暴动持续了几天,具体是怎样平息的我不清楚,只是听老干部们说,当时不分白天黑夜,围墙上的大探照灯不停地在监区内扫来扫去,高音喇叭不停地广播着命令里面的人认清形势弃械投降的通告,经常能听到零星的枪声,所有干部不准回家,集中在一起昼夜整装待发。
  ……
  的确有不少原来就在这儿服刑的冷吊们一时冲动,参加到了暴动的行列中。
  ……
  古语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矿领导英明神武,在高音喇叭上向里面喊话:我知道你们是被极少数别有用心的犯人利用了!绝大多数犯人只是受了蒙骗的!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人质,和平解决,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
  事后,几个主犯被判死刑,所有参与者都被课以重刑。同是地,省局领导们认识到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不仅对革命者有用,对暴动者们也有用,便化零为整地把这五百犯人特意分至省内几个劳改煤矿,并特意交待让他们从事井下一线的生产劳动,不仅要让他们通过辛勤的劳动流下整池的汗水在里面泡澡以洗涤罪恶,还要让他们深深地体会到:每天在一线的工作面劳动,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死的。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此次暴动中,有几个原来关在禁闭室里的犯人,在门被砸开后任打任骂就是不出去参加暴动(或许是在心里不屑于与外地籍人为伍?),他们被评为有重特大立功表现,在事后的表彰大会上,减去余刑,当场释放。
  通过这件事及以后三年的改造生涯我发现一点:荫营的出工饭的确蛮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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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1:53:00 | 只看该作者
傍晚,入监队的一个坐班犯来看我了,他是沁水县人,该县与我老家接壤,同属一个市,算是半个老乡了。他说昨天就知道从晋普山转来个老乡,可是“冯和四川一直在院子里遛达”,他也不敢过来。由此我分析他在这儿混得够板的。他说他原来在十几队,每天下坑,前几个月刚托关系把自己调到这个队,算是脱离苦海了。在得知我下队后即将去考核组时他由衷地感到高兴,一迭声地表示现在我需要些什么,尽管向他开口。我笑了笑谢绝了,觉得如果我真要是提出个什么要求来他满足不了,那不是双方都很尴尬难堪嘛。
  老乡站在门外,我站在门里,他不敢大明大放地进号子来与我坐着谝,我们匆匆聊了一会,他就赶紧告辞了,怕干部们有事叫他,也怕大油们敲他。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人,身上的污垢太厚了,也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脏了。人如此,国亦然。几天下来,我身上用指甲划过,就能从表皮的污垢中刮出一道浅沟露出肉的本色。衬衣、裤子,早已被汗水浸得发黄,一片一片的汗碱圈,开始还能闻到酸臭味,现在也闻不到了。满屋子都是浓烈的汗臭,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鼻子很自然地把屋内的汗臭当成正常,把屋外的空气当成上帝予我的恩赐了。我的两条内裤虽然交替着穿,但都已脏得不成样子了,原来纯棉舒适的内裤现在由于屡次被汗水泡湿后用体温烘干,又加上肮脏,现在已经变得摩擦度快赶上搓澡巾了,穿着它睡觉极不舒服,对我身体的某些部位是摧残而不是保护,于是我裸睡了,小时候也没穿过什么内裤,夏天家里热,在外面空地上睡觉时妈妈叫我用一个指头堵住肚脐眼,于是这时我就用指头堵着肚脐眼裸睡了。入监号里裸睡的还真多,大概他们也不愿意穿着搓澡巾内裤睡觉吧。以前无论在哪个号子里还是在晋普山,我的个人卫生习惯都保持得不错,不过还不对,刚进菜园时也是两三个月没洗澡,可是内衣内裤是可以经常换洗的呀,即使在寒冬腊月的刺骨冰水中洗又何妨,只要干净,而且基本上每天都能洗脸刷牙的,隔几天还能洗个凉水脚,但是现在,不要说脚了,就连袜子也如以前王向珍所言:晾干后差不多可以直直地竖在那儿,也几乎硬得可以一折两断。在荫营入监队十多天,就把我所有的习惯都摧毁了、颠覆了。由此可见没有什么好坏习惯是不能更改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成不变的,辩证唯物主义中的“不变是相对的变化是绝对的”是完全正确的。
  劳改队哪里都是人来人往,荫营入监队也不例外。求人不如求已,几天过后,我就慢慢和新犯人中抽出去干活的几个小后生熟了些。其中有个叫明明的小后生,本地人,有钱有关系,在新犯人中算是佼佼者了。他有时瞅个没人的机会,偷偷把我叫到洗漱洗脸,我有毛巾,此时还能胡乱擦擦身子。明明又给我找来一把不知谁用过的旧牙刷。我很感激,也顾不上什么口腔疾病以及艾滋什么的就刷开了。洗漱过后神清气爽,顺便把袜子也脱下来就着水管揉几把,即使没肥皂用也知足了,再把脚抬起来在水管下冲一冲,真***舒服!第一次洗漱是在转监后的第七八天头上,之后的几天内我又这样舒服了两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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