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去世后,县里考虑到我这一个人生活困难,让我出外面学习了几个月。可是回来后,还是没法过,就在别人的介绍下,同你现在的母亲走到一起。”父亲的话语似乎有些愧疚。 不需愧疚!愧疚的应该是我!我知道爸爸也吃了不少苦。妈妈健康的时候家里也困难、她厨艺也不精,每天基本上以没什么营养的稀饭为主,却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亲对生活方面不太讲究,妈妈做啥他吃啥,妈妈把他哪件衣服缝缝补补后他还穿,即使后来当了领导也仍毫不在意这些。我出事后,母亲的病情加重,奶奶也卧病在床,爸爸奔波于两地三处之间很是疲惫不堪。奶奶、妈妈相继去世后,办完丧事送走客人之后,邻居们有时从门外经过,能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痛哭!记得我上高三时,爸爸为了不让家里的事影响我的学习,让我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妈妈单位办公室里。有一天妈妈又犯病了,可能是脑子里的恶魔在剧烈撕扯她的神经,她太痛苦了,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一路跑到村子里的水井边一头跳进去!多亏众人及时把她打捞上来。我闻讯跑回家后,抱着妈妈仍不停颤栗的肩膀和仍湿漉的头发,指着父亲的鼻子高声大叫:“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你看不了我可以不上学回来看!”父亲有口难辩哪!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也得趁妈妈病情稍稳定时赶紧去单位工作一会。我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信口雌黄!看着爸爸已略显苍老的脸,想起过去的一幕一幕,我无比自责!抱憾终身呀! 我流着泪默默点了点头,默认了父亲再婚这个现实。再婚不是错,我没能为妈妈尽孝道、为爸爸分担责任和担子,我才是最大的错!只要爸爸以后过得好,也能稍减轻些我心头的愧疚,就算对九泉之下的妈妈,也算是最好的安慰了。 父亲说:“她儿子和你是同学,马想。她人挺好,以前你在太原时,我每次去看你之前,都是她连夜煮鸡蛋、炸肉丸等。上次她就和我一起来了,可我还没和你说,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就得去面对。” 我仍止不住抽泣,哽咽着说:“只要照顾好你就行。” “嗯,这个你就放心吧。她今天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要不,我叫上来你们见见面?” “嗯。”我点点头。父亲转身出去了。 马想的母亲我知道一点,是个医生。马想和我是高一同学。他上初中时,有一年在三个月内他的爷爷奶奶爸父亲相继去世。他和妹妹由母亲拉扯大,也是很不容易。 父亲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妇女,慈祥又富态。继母与我在监狱接见室初次见面,她似乎有点拘束。我擦擦眼泪勉强向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她也微笑着对我说:“我和你父亲,都算是不幸的人。你和马想他们也是,不过你的不幸比他们更重一些。咱们既然组合在一起,就努力过好以后的日子吧。” 朴实无华的话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可是我还没有称呼她“妈妈”的心理准备,只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父亲说一会就快中午了,准备把这个中队的干部们约出来坐坐。我点点头。继母问父亲给我买了些什么东西,父亲说前两天刚来过,今天就没买,留些钱需要什么在这里也能买。我也赶忙表示目前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缺。继母转身去小卖部搬了一箱饮料过来,让我带回去解渴。我向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们又站着说了一会才告别。严管队离接见室很近,接见室的犯人见我这势头,也没敢拦着检查什么(其实是想瓦些东西),让我自个儿回了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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