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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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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服刑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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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25:00 | 只看该作者
红星也憨笑着,样子挺可爱。不过我能看出身边的小崔有点不服气。黄哥说他以前在这儿的时候,井下中队哪个大油也是从板油混起来的,而哪个板油没让别人下过瓜呀!那时候也打得凶,也吃不饱,下了坑找个旮旯,递给他个馍,转身就把他裤子脱掉了,前面那人还在那儿大口啃着馒头呢。根本不认什么老乡。老乡咋了!老乡下起瓜来才快咧!(听此我对黄哥以前在晋普山服刑时有没有保住自己的瓜深表怀疑)有人问现在是不是好点,黄哥说可能是吧,不过,就他俩这种精干小后生,他指指红星和小崔:“没用没用!”黄哥连连摆手:“早早就要让人下了的!你们看着吧,在这儿集训这几天,就有哪个队的大油来挑人了呵呵。”
    小崔和红星都很勤快,很有眼色,每天给黄哥和我打好洗脸水、刷牙水、挤好牙膏、收拾床铺、洗衣服(包括内外)洗鞋。在集训期间,由于我穿着棉裤每天跑操,出了很多汗又散不出去,身上起了很多痱子。每天晚上我就脱光了趴着,让小崔往我身上的痱子处抹牙膏。小崔挺灵巧,红星挺温顺,我对他俩都挺欣赏的,但我没有能力保护这两个年青人。我只能做到我不下瓜,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下。因为我耍得再大,也只是个犯人。
    饭后不久,李进来带我们去医院体检。
    医院是幢三层小楼,里面内科外科等倒也齐全。医院的犯人全部都在囚服外罩了件白大褂,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不过,从白大褂的雪白与否、新旧程度上也差不多能看出大油板油的区别。我们每人捏着张体检表,一个挨着一个科室检查,检查完每一项后都得让本科犯人医生签字。某些反应迟钝跟不上队的或因不识字或没看清科室乱进门的自然也少不了挨骂:
    “爬出!上面这个没查,到我这儿死来!”
    “眼瞎了你!日你妈这是量血压的,不是量视力的!”
    ……
    挨骂者总是唯唯诺诺低头退出。李也不管他们,他只管把新犯人带出来带回去,医院里的秩序主要由医院坐班犯维持和打骂。
    我也在这嘈杂的大厅里,手握体检表接受检查。我没说话,混在这批外地籍新犯人中,难免也要受到训斥。斥就斥吧,谁让咱现在是板油。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犯人医生。他年约三十出头,个子不高,清瘦的面孔略有儒相,白大褂雪白,里面的囚服料子不错,领口处露出雪白的衬衣领子——大摇大摆穿着不允许穿的衬衣!看来是个大油。他一路走来,遇到的其他犯人医生总停下来向他低头致意,待他过去后才敢走。那些白大褂的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坐班犯撇开我们,呵呵笑着迎上前:“原医生,过来转转?”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问:“你是阳城的?小白?”听口音是老乡。
    我点点头。
    他呵呵笑了,热情洋溢地拉起我的手握:“我叫振宏,就在这儿楼上。昨晚小敏过来喝酒时说你回来了,我就下来看看。怎么样?家里知道你回来了么?用不用我给你打个电话?”
    我心里实在是受宠若惊。如果昨晚的霍敏的来访除了老乡因素外还有些读书人猩猩相惜的意思,那现在这个明摆着的大油对我的热情问候我实在有点无所适从。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受到什么礼遇,我不能忘乎所以,要谦和稳重,要冷静多思,要慎言有涵养。
    我也呵呵笑着说:“没事没事,家里等我下了队再告诉吧。”
    “下队?也行,不过你这下队不愁,会有人替你考虑的。”
    振宏的话使我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就不愁呀?谁要替我考虑呀?白某何德何能,何等渺小人物,我到底惊动了谁的大驾呀?
    振宏掏出烟敬给我一支,我表示不抽烟,他自己叼上,拿出打火机“啪!”地打着,但这个打火机竟然没火苗!而是约一厘米长蓝汪汪的“咝咝”响的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后来才知道这叫电子防风打火机,操!)他拿过我的体检表,上面还没开始填几格:“这些都是日哄鬼的,”他叫那个坐班犯,“你过来!去,把这份表填了交了。”
    我俩站着聊了一会,他很关心我,问我生活上还需要什么,我谢绝了,说什么也不缺,需要什么时先让霍敏给我些,等下了队再慢慢搞。过了一会,坐班犯跑到他身边告诉指导员有事找他,他拍拍我的肩:“那我先过去了啊,改天再去看你,有事吭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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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26:00 | 只看该作者
临近中午,体检结束了。我们又列队回到入监队。不过,上午的那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包括李。
    下午,我们在李的带领下,出了院子,到那个水泥地面的大操场上跑步。半下午就是单纯的跑步,跑一阵,走几圈,再跑一阵,站着休息一会,再跑。妈的我还穿着棉裤呀!浑身大汗哪那个汗流如注!当晚我身上就起了一身痱子。
    晚上霍敏又来和我聊天。我问他振宏是谁,他说:“那是医院的积委会主任,耍得大了。他在外面就是个医生,在这医院就他能做手术,连干部都不敢惹他了。我们经常在一块喝酒。昨天晚上我和他提到过你。”
    哦,我暗自揣摩着这些话的含义。
又是一个上午。我们被带到三楼的一个教室里上课,内容是煤矿井下安全知识培训。
  我在荫营服刑时,那儿有两幢教学大楼,里面全是教室。各中队上文化课以及考试时全在那儿。政治课和职业技术课在各自的中队活动室上。而我在晋普山,只在集训期间上过几次煤矿安全知识的课,后来下了队再没上过任何课。可能是我们中队有特权,可以不上课吧。我不知道晋普山绝大多数犯人一般上课是在哪里上,各中队的教室在哪也不知道。
  讲课的老师态度比较和蔼,是专门为集训期间的新犯人上安全知道课的。他要求我们认真做笔记,认真听讲:“学这些不是应付考试,更重要的是下了坑以后,这些知识就是你的命!”他告诉我们,经过几天的培训后还要考试,有人问如果考试不及格是不是就能不下坑,他笑了:“哈哈哈想死你了!哪有那么美的事!考不及格就去关禁闭!不想下坑?让你下的时候就算你腿断了,找人抬也得把你抬下去!”我们闻此无不寒 若噤(这个成语不会打)。
  从他这里,我还真学到了不少煤矿知识。煤矿井下事故有水灾火灾瓦斯爆炸顶帮事故等多种、瓦斯爆炸时瓦斯的浓度要求是百分之几到几、冒顶的预兆有工作面的顶部不断掉落碎碴并能听到毕毕剥剥的声音等、透水的预兆有墙潮墙汗等、井下三大工种是开拓掘进回采及各工种的主要生产流程等、下井三件宝是矿灯水壶自救器等、自救器的正确使用方法是先怎样后怎样……等等,这些知识对于我很新鲜,掌握得也很牢,只是在晋普山没用上,却在荫营都用上了。
  当个犯人老师是我迈出看守所跨进劳改队后的首要理想,我羡慕他们每天能不干重体力活,只是备备课,讲讲课,悠闲自在。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霍敏时,他很是不屑一顾:“当个老师有甚好!教育科和生活科,看上去不错其实也扯淡。你下队后能分到狱政科或者医院就好了。你看人家振宏,每天生活科的犯人主动就送来小锅饭,谁敢惹人家呀!生活科教育科的干部病了或者什么亲戚病了,打发手下的主任去医院拿点药,关系不好能拿出来?!不过,只要分到各科的直属中队,哪儿都可以。阳城犯人在哪都吃得开!”
  出狱后我才知道,当今社会的学校的教师早已不是两袖清风的意气书生而是让学生的家长们喂得滚瓜溜圆精明世故,但他们再肥也肥不过医院的医生,病人的钱和药商的钱哗哗地流进了医生们的口袋。不过,哪儿也比不上公检法——执法机构,因为没人敢查。狱政科就是劳改队里的监督执法机构。于是,我的想法也适应潮流地变了,我希望能被分到医院,不是为了当医生学医术,而是肤浅地认为在那儿能吃好穿好不受欺负耍得大,仅此而已。革命者在严刑拷打枪林弹雨面前可能无所畏惧,但在润物细无声的糖衣炮弹银衣肉弹长时间的侵蚀下就会慢慢没有了斗志。革命者尚有可能如此,我更是如此。在艰苦的环境下我意志坚定象竹子一样坚韧,但回到晋普山,在这种沁人心脾的浓浓的乡情的包围下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我的眼睛有些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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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30:00 | 只看该作者
下午在操场跑步的过程中,李带着我们去上厕所,去厕所得经过四幢监舍大楼向左拐出去。刚一拐,视线的尽头豁然出现在一堵高墙!好高的墙啊!噫吁哦!危乎高哉!欲翻越此墙逃跑,难于上青天!
  高墙离我们很远,由于从监区大道拐出监舍楼就是坑口大楼,前面是一大片空地,远处突然是这堵高墙从山脚底直插云霄,视觉上相当刺激!多年后我故地重游,从外面看,监狱的围墙并不太高,有五米多吧,上面拉着电网,但晋普山煤矿的监舍区是建在一小盆地里,转圈的围墙依山而起,犯人在盆地底部往上看,自然气势恢宏高不可攀心生畏惧。
  我们不约而同惊“哦!”了一声,包括我。远远望去,有几十个穿帆布工作服戴囚帽的基建队的犯人还在高墙的半中间忙碌着,好象在垒石头?从我们的视角抬头看,他们只有拇指那么小。新犯人中有眼睛好使的,说快看!岗楼里的武警正用望远镜看咱们哪!不过我眼近视得很,看不到。
  厕所不大,有人故意解大手拖延时间,我们便在外面排队等候,这时看见坑口大楼出口处走出几个刚上坑的犯人。他们的安全帽、脸、窑衣、手、全是黑乎乎的。有两个人的裤腿没有塞进高筒雨靴里,因为它们确实如人所言“碎成裙子了”——从大腿处起,就破成一条条的,破到膝盖处没全磨没了。这个情景给我的刺激都很深刻,更别提其他三十个犯人了,更别提他们之中年青的初犯们了。我低下头,不忍看他们绝望的表情,他们无助的眼神,因为我也绝望无助过,也万念俱灰过。我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样,也不愿意去想象。但愿他们都能正确面对,都能好好活着。
  跑步中途列队站着休息时,我听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新犯人(估计是个二劳改)对身边的一个小后生说:“我就准备一下队就打架,去住禁闭,出来再打,再住,只要能不下坑。在禁闭室严管队吃不饱挨些打算个屁,反正在哪也是吃不饱、要挨打。我这六年徒刑,就算一天也不减,一直住在禁闭室里我也愿意,只要能不下坑。”听到这些,一向寡言的黄哥发话了:“你胡说你妈的必了!不想下坑?老子告给你,有的是办法!把你用猪蹄扣绑住手脚,找几个人把你抬下去!不用你干活!就把你扔到防尘水里浸得湿透!再吊到风筒前头!你还不想干活?怕是你哭着喊着要下来干咧!日你妈你以为你在永济住了两天劳教,就甚也懂咧!日你妈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有用!有个屁的用!都是老乡了啊,你要这么干老子不管!日你妈你不要害别人!”黄哥生气了,他转过来面向他这一批老乡,这时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男人没主意,受一辈的穷,女人没主意,灌一肚的怂。你们最小的也不小了,以后该怎么干你们自己拿主意,不过不管咋样,拿定主意就日你妈不要轻易改变,我可不想让你们谁当怂包!”本来黄哥的第一句话我有点听不懂,不过最后这个“怂包”我理解了,它就和太原话里的“挨(音为:niai)逑货”的道理一样,也就想通了“灌一肚的怂”是什么意思。
  我想黄哥的目的估计也没有高尚到希望老乡们能积极改造争取减刑,而只是深知抗拒改造抗拒出工的危害!不想让这些老乡们徒劳地受些皮肉之苦!一个组十个人的生产任务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被禁闭而减少一点,其他九个犯人自然不会愿意受那份罪去分担这些任务。于是他们有着无穷的智慧,会想出更极端的办法逼着你投身于劳动。人都是自私的。自私本没有错,但如果触及到他人的切身利益,就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哪个犯人是吃素的。如果你的自私触及到一群犯人的切身利益,那代价将会是惨重的。井下没有自然风,会靠大功率的电机带动,通过直径约六十公分粗的风筒往巷道里送风,制造空气循环、送进氧气、同时驱散瓦斯,风筒的风力可想而知。当你每天都是一身冰块地被绑在风筒前面在狂风中痛彻骨髓时,一般人还是顶不住的。至于你自愿投身于劳动改造后所经受的砺炼,那就是另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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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35:00 | 只看该作者
晚上,当一群人围在我身边津津有味地听我讲小李飞刀与大欢喜女菩萨恶战时,有个坐班犯进来叫我:“白露!出来!”
  “到!”我应声下铺穿鞋,来到门外。
  “李干事叫你,快去吧。办公室。”
  “哦。”我应了一声,向办公室走去。
  他又善意地提醒我:“会背规范吧?李干事可是经常抽新犯人背规范,背不会小心吃打呀!”
  我心头一惊!顿时想起“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至理名言,心想当时怎么不拿着小崔的规范本背几条呢!但又转念一想可是人家们也要背呀!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要打我,背一半也是打,全不会背也是打,由他去吧!
  “报告!”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掀起六帘进去。办公室挺大,有近四十平米,对面角落里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干警,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我心里圪登了一下,因为这种表情说明他心里正烦燥着,也就最容易打人。我进门后右侧一步,规夫矩矩地身体笔直贴门站好,等候发落,离他约五、六米远。
  李干事抬头瞟了我一眼:“会不会背规范!”听口音是晋城市人。
  “我刚从太原转回来,还没有发规范本。”我赶紧轻声解释,但还不能直接说“不会背”。因为我听说慈禧最见不得别人直接反驳她。她要是问某个男的:“你是女的吗?”时,那人必须跪着说:“是的,我是男的。”这种回答才不会被砍头。由此我推断出回答强权人物的问题时,尽量避其锋茫婉转回答。
  好在李干事听了我的回答后没起身拿警棍,而只是恶声恶气地:“离近点!”
  我不知让我离他近点是何用意是凶是吉,但也只能咬咬牙,忐忑地走到办公桌旁听候发落,距他一米多点。
  “往后滚远点!”他又是极不耐烦的一声怒喝。
  我额头的汗当时就下来了。人被这样象牲口一样吆来喝去,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好在三年多的号子生活早就把我的自尊磨得消失殆尽,哪里还配得上谈人的尊严呀,能不挨打或少挨打就很是不错了。
  我面红耳赤心慌气短地又重新退回到门口。也许我又做错了?我看到李干事已经烦燥得咬牙切齿了。糟了!怕是今天要挨打了,这也算是到了劳改队的处女打,在晋普山破了处总比在其他外地劳改队破了强。我用阿Q前辈的光辉思想安慰着自己。
  不过谢天谢地!李干事还是没起身,用白眼翻了我几眼后开始问话了:
  “你!白露?阳城的?”
  “是。”
  “你有个表哥,武红,托这儿有个干事,问你需要甚了!”
  我心中一喜一凉。喜的是这么快就有亲戚得知我回来的消息而托人问候了,凉的是看看面前李干事这个模样,我哪里敢提什么要求呀,哪里敢让他带个话说我想下队后去医院呀!我还是省省吧。
  “甚也不需要,我在这挺好的。”我也改成阳城话,向他表明我是阳城籍犯人,而不是外地犯人可以任他欺凌任他揉捏。
  “去吧去吧!”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好象有我这句话他就能向托他带话的那人交差应付了。
  我闷闷不乐回到监舍。号子里的其他几人还在眼巴巴等着听我讲故事呢,我就继续眉飞色舞地接着给他们讲大欢喜女菩萨如何用脖子上的一大圈肥肉挡住李寻欢的致命一刀。临睡觉前,我借过小崔的规范本,一页一页翻着看:基本规范、生活规范、生产劳动规范、学习规范,哦!我找到了!在第五章文明礼貌规范里,第五十三条就有写的:听到管教人员呼唤时,应立即答“到”,并迅速到管教人员两米处站好,听候指令……怪不得刚才李干事让我一会离近点一会滚远点,原来是我没有站在离他两米处呀!我心释然,这不能怪人家,只怪自己没背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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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40:00 | 只看该作者
晋普山犯人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
  入监队的中队活动室里,有象棋、军棋、跳棋、乒乓台、还有一种象打台球那样把一个方桌子上的象棋子打入四角的袋子里的一种棋,叫“克郎棋”?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篮球了。院子里就是篮球场,每天下午都有不正规的比赛,队员以犯人为主,但也有乐此不疲的干事们也掺杂其中。虽然犯人们总是将球传给技艺平平的干事让其投篮即使屡投不进也是毫不气馁,但从其他场上犯人的盘带、组织、突破、配合等方面能看出来,这些人打得不错。天热了,打球时双方分为光膀子组和穿二股筋背心组。干事们如果被分在光膀子组里,也是兴奋地甩掉警服上衣和二股筋小背心,露出上半身白嫩嫩的肥肉活蹦乱跳。龙腾虎跃你来我往中已经不容易分清谁是干部谁是犯人了,唯一可以做为标记的是警裤与囚服裤(头发的长短不能做为依据,因为好几个年轻干事的头发也极短)。
  但这些快乐是服刑犯人们的,与我们无关。他们可以在收工后的空闲时间里在活动室自娱自乐,或者站在篮球场边观战喝彩,但我们每天除了跑步上课,只能坐在监舍里听着外面的叫好声如潮。
  我对于各种棋略懂一点,军棋是军师旅团营连排班,象棋是马走日象飞田,跳棋那就是个蹦,甚至围棋我也知道四个围住一个后把中间这个拿掉,但对各项丝毫没有技巧可言。乒乓球在初中高中时常打,但学校就那几张水泥台子,学生又太多。我上台次数少排列的时间多,也仅是会打而已。篮球嘛!虽然我在高中已经长到一米八,但实在是笨手笨脚不协调,连跑个三大步动作都很不规范,连班里的球队都不要我。所以,小霍有时问我会不会下棋打球、要不去活动室玩几把时,我只好婉拒了。
  劳改队每年五一期间都要举办运动会,内容是拔河和打篮球(我待过的晋普山和荫营都是这样,而其他地方估计也有,只是内容会有所不同)。篮球是重头戏,比赛时以科、大队为单位出队,从上到下都很重视。我在的时候,恰逢省司法厅劳改局准备于1996年秋在全省监狱系统内部组织四年一度的服刑人员“育新杯”篮球大赛,在省内按地域分了几个赛区。晋东南赛区的主赛场就设在晋普山。到五月底,这个赛区的似乎是四个(?)队伍就要来这儿比赛,之后各赛区的冠军将赴太原西峪煤矿(太原三监)争夺“育新杯”的总冠军。所以,晋普山就要在五月初的监内运动会上,从各大队的代表队中选出精兵强将以备战。临汾三监的篮球队员都安排在集训大队,晋普山也差不多,队员也主要在入监队,四五个一米八好几的大个子,平时的工种和小霍一样,下了坑在坑口看警戒线(其实看警戒线就是睡觉,大家值班都在睡觉,只是小霍点背而已),上了坑就是打球。每送来一批新犯人,他们都要看看里面是否有会打篮球的。所以也有人进监舍询问我们之中有没有人会打球,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七、八个人都高高举手说自己会打球,其中当然也包括我。因为大家都知道打球就很有可能不下井下中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带几下球、投几次篮,就能看出来此人对篮球的感应程度。我们几人被带球场边,有人给我们几个一人扔过来一个篮球,让我们自己打,随便打。我这水平当时实在是很很很次呀,带球带不快,投篮基本没谱,三大步歪歪扭扭,我有点心虚脸红,但我往左右一看,操!居然有比我还笨的!有几个自称会打篮球的新犯人竟然在用双手象小孩拍皮球那样地拍打篮球!他们很卖力,篮球弹得老高,经常砸到自己脸上或别人身上,但他们仍在为了不下坑而努力表现自己的会打球。我们几人之中只有一个还可以,他急停跳投、带球转身过人等动作都有模有样。最后,只有他他被留下,和球队的其他队员一起训练,我们下队时他还没有,一直到育新杯打完才下队,留在了入监队。而我们,在一声呵斥“滚!”之后,挤眉弄眼笑呵呵地滚回了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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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46:00 | 只看该作者
在这儿先预先说一下96年的这届育新杯。当晋东南赛区的几支球队在晋普山争夺出线权时,我还在这儿服刑。有空了就搬个小马扎坐在球场边观看喝彩。干部们看到了也不会有人管。因为不组队而是单独出来看球的都是大拿,内看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深究这个犯人为什么单独行动、有没有干部的批条等。长联、潞城这两个劳改队的球队里,也有个别打球打得好的,但整体实力明显和晋普山差得远。所以,晋普山代表队当之无愧地去太原西峪参加“育新杯”了。
  此届“育新杯”开赛时,我正在荫营的坑下脱胎换骨重塑自我。作为一个篮球爱好者,后来有条件后,我打听到一些关于此次比赛的情况:参加比赛的有六支球队,其中阳泉荫营、临汾三监、祁县一监属一流强队。荫营队我是知道的。强将手下无弱兵,荫营干警队曾代表阳泉市参加过省运会的篮球赛,并拿了亚军。在他们的调教下,犯人队员的水平也不会差。这个以后再说。临汾三监有个犯人白某,死缓,捕前是职业篮球运动员,并从某体育大学篮球专业毕业。他身高一米九几,左右手都能熟练带球,前中后位置都能打。这个队还有两个一米九的,其他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都有些篮球的基础,身高臂长,膀壮腰圆,在他的带领、训练、组织下,整体配合意识强,进攻流畅防守积极,自是很不简单。况且监狱嘛,做为犯人,让你打篮球,你努力打好便是积极改造了,所以做为队员,每个犯人都很认真地训练以提高自己,监狱又都是大徒刑,队员之间有足够长的时间来研究战术,增强配合,这一点比劳改队强。而此次冠军花落在祁县一监代表队。祁县一监,是我省唯一的对外监狱。凡有来宾不论国内外,祁县一监的犯人监舍、食堂、生产车间、阅览室、活动室等都是公开的,随时可以接受参观的,而且这些并非弄虚作假,各项设施的确不错。那儿的犯人就是吃得好、活不重,改造环境相当好。对于无期死缓二十年等大徒刑,能去祁县一监服刑那就象我们去气压机劳改,没有一定的资格、背景、关系,是根本进不去的。普通犯人尚且伙食如此,那祁县篮球队员的伙食更是没得说,绝对科学合理营养均衡,保证卡路里的摄入还得保证身体内的脂肪含量不能超标,有队医专门为他们制定的食谱。操!人家也是犯人,我也是犯人,都在一个蓝天下改造,这犯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真***天上地下!祁县代表队防守时打联防,场上一站五个一米九几的大个,挡拆换人轮转换位相当流畅,任临汾的白某和荫营的“山东”(在部队时也是半专业篮球运动员)左部右突,根本进不了内线。而他们的进攻更漂亮,有快有慢张驰有度,这样说吧,基本上是给参赛的各队上了堂篮球训练课。最后,祁县代表队捧杯,临汾三监的白某获最佳运动员称号(就象NBA里的MVP),其他人心服口服,毫不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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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47:00 | 只看该作者
又过了两三天,某日下午我们正在大操场上跑步时,有一个干警在远处叫李:“哎!你过来!”
  “立——定!稍息!”李让我们停下休息后,转身、提臂、身体前倾,向那人跑去。我看得真切,在距那人两米处李便立定了,“报告!”后立正接受指令。操!这规范涵盖了犯人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呀!看来我以后真得背熟,免得挨不必要的打。
  “你这儿有个叫白露的?把他叫过来。”是阳城口音。
  李扭头一看我,我马上应声答“到!”,出列后按标准和跑步姿式,双手半握拳提起与腰平,挺胸抬头身体微向前倾,以小步跑到距这个干事约两米处立定站好:“报告!”
  这是个偏瘦、戴眼镜的中年干部,但我不敢以貌取人,在不知别人的真实意图前,我总是保持戒备的心理。
  他笑咪咪亲切地问我:“你就是白露?认识小苗吗?她让我来看看你。她现在就和你一个叫文红的表哥在外面,可是见不上你。”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苗姐是我姨的女儿,从小就很疼爱我。出狱后听说妈妈临终前拉着苗姐的手嘱咐:“小路饭量大,能吃,你要让他吃饱……”写到此泪水又涌满我的眼眶。
  他拍了拍我的肩:“来,跟我进办公室。”一路走着,他告诉我他和苗姐是卫校的老同学啦,毕业后分配在晋普山,在监内医院当医生(在此之前我还以为监内医院全是犯人医生)。苗姐和文红哥虽然来了,可是集训期间监狱不让接见,只好买了东西让他捎进来,她们就在外面等着,看我还需要些什么。我赶忙表示在这儿一切都很好,甚也不需要的。
  进了办公室,他拿起桌子上两袋子水果、点心等递给我:“那你先拿回去吧,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随后你下了队我再告诉她们来看你,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去医院找我。”
  “嗯,行。”我本来还想托他捎出去几声问候,但嗓子眼有点堵,有点哽咽,也就没说什么,抱着东西回到监舍,把东西放床上然后继续出去跑步。
  出操结束后,我把这些吃的给小霍留了些,给李的铺上放了点,然后叫黄哥、小崔、红星等几个惯熟的人过来,大家一起吃。其他人嘛,从其言谈举止方面看不出哪个算得上有质量的人。不是说他们板,而是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不,芸芸犯人中的一员,或贪婪,或愚钝,或耍小聪明,或纯属一个小趁趁蹬鼻子上脸,或狂妄自大不知廉耻,或者干脆就一个字:贱……没质量的人就没有资格得到应有的尊重,我是板油则会在心里看不起他们,我耍得大了就敢于毫不掩饰对他们的嗤之以鼻:滚!
  开心放松的单调重复总让人感到光阴似箭日朋如梭,不知不觉我们这批新犯人在晋普山已集训了近一个月了。
  1996年5月4日上午,我们都坐在监舍时,坐班犯推门而入:“白露,走,接见。”
  我喜出望外!看来集训期间新犯人不准接见的规定也是因人而异的,哲学中所讲的人的能力有多大在自然界和社会中获取的自由就会有多大这个论断同样适用于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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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48:00 | 只看该作者
接见室在大操场前面。我一进去就看见父亲在柜台对面等着我。这是一个很长的大屋子,中间用一长溜柜台(不知道怎样称呼这种台子)隔开监区内外。柜台有一米多宽,中间通长竖着六十公分高的厚玻璃(每个监狱的接见室都不太一样),两侧是干部值班室的窗户以监视有人传递违禁品,外界送给亲属的东西得经干部检查后方可递出。
  我和爸爸就这样隔玻璃相望,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接见了,上次在上马街已经哭过了,成熟的男人哪有那么多泪呀!父亲身后是一间劳改队开的小卖部。亲属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般不让递给犯人,以防饮料里注酒牙膏里藏现金这些(当然也是因人而异),而只能从这个小卖部买些吃的用的送进去。爸爸问我在这儿怎样,我说挺好的,哪儿都有本地人,各方面都不错。爸爸说给我买了些吃的,看还想要些啥,我想了想说买条烟吧,我不抽,不过有时候人情往来这些也用得着,普通点的就行。爸爸转身去小卖部拿了条阿诗马(?)过来,然后又聊了一会。就是在这次接见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人这一辈子,谁也难免会有困境,上不成大学也不要灰心,红楼梦里说,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你的身边随处都是大学,只要你用心去感悟。你也懂物竞天择的道理,人如果改变不了环境,就要去适应环境……”父亲的话将我这三年多号子生活中感受到的道理,用文字简短地概括了出来。不论以前我写出来的,还是以后准备写的监狱生活,都是以这句“人若改变不了环境,就去适应环境”为指导思想的,只是我在“适应环境”的后面加了个“把握环境”,所以才会有《谁不想做老大》这个标题。
  按规定一次接见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不过这些都不适用于我。我们聊了好大一会,其间我问及妈妈现在身体怎样,爸爸支吾着岔开话题,我也只能不再追问。最后,他问我还需要些什么,我猛地想起来下队的事,就问他看看能否找人把我分到医院,而原因我不好意思说。爸爸慈祥地看着我:“这个,随后再说吧。”
  接见结束回到监舍后,我拆开烟,给了李一包,小霍一包,黄哥一包让他下队后应酬,又拆开一包让几个弟兄们当时抽。人们都惊讶于我这个尚在集训期间的新犯人的种种表现以及阿诗马。这儿的服刑犯一般只抽一块半一包的红豆烟,各中队的主任、委员们能稳定地保持三块多的桂花就不错了,红塔山阿诗马只是逢年过节调剂一下或办事时才用,三五万宝路没人抽,抽不起。我满足于鲁宾逊的父亲所认为的最幸福的下等人中的上层生活且在内心里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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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49:00 | 只看该作者
某日我们跑步结束列队回监舍时,目睹了我这六年半最匪夷所思的盛况:以老鼠做宠物!
  前面两个犯人中的高个子,看他的衣着和走路时摇头晃脑的样子,料想在这儿混得不错,听口音是本地人。他正和身边的人边走边聊指手划脚趾高气昂地漫步于监区大道上,好威风!身边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忽地从裤兜中掏出一只老鼠,解开它脖子上的细铁链,放到地上,老鼠嗖地窜没了。然后,他打了个呼哨,那老鼠竟然嗖地从草从中窜出,沿他的裤腿攀援而上,立于肩膀一动不动!那姿式象极古人打猎时肩上的老鹰!操!我们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从肩上拿下老鼠,在它脖子上拴好链子,象抚摸小猫小猎狗一样把玩了一番,又放进裤兜。这可不是用来做宠物的小白鼠呀,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灰黑色的老鼠嘛!居然会做了宠物,而且如此训练有素,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们一路走一路纷纷回头看,队形已大乱,在李的大声训斥下才重新整理好回到了监舍。
  关于老鼠的趣事,我只听说太原某餐馆有道菜“叫三声”。这儿养了好多普通老鼠,经过彻底的消毒洗澡后让它们交配繁殖。在母鼠即将临盆时,电话通知早已签了预约单的客户们过来,坐在餐桌旁等着。浑身粉红睁不开眼的小老鼠们刚生下来就洗一洗用盘子端上桌,客人们夹起一个,在调味酱里蘸一下,直接扔嘴里吃了。据听说用不着咬,小老鼠刚生下来骨头都是软的,轻轻的抿就咽肚里了。叫三声是指:用筷子夹的时候小老鼠会“吱”一声,蘸酱的时候“吱”一声,在肚子里“吱”一声。当然这最后一声只是做为噱头,根本听不到的。此等怪事怪菜我未曾亲眼目睹,不敢断定真伪,但身边这个犯人明目张胆在劳改队里养了只老鼠做宠物,这也够稀罕的了。
  和小霍聊天时我问及此事,他说此人叫耀兵,家就在围墙外,每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在入监队,这个老鼠刚生下来他就逮回来养,喂的饭也干净,也常洗澡,平时拴着不让它去厕所等脏地方。
  我说这人耍得真大呀,在劳改队里还敢养宠,小霍嗤之以鼻:“他大***逼。八年徒刑一天也不减,那能算大?只有象咱们这种该喝酒喝酒,该打架打架,该减刑减刑,这才勉强敢说耍得大呀!他?在我面前老实得跟乖孙一样哩,照打他不误!”我俩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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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楼主| 发表于 2008-02-17 20:50:00 | 只看该作者
石晓带着我推门而入,大声地同李友军打着招呼:“老李!这是小白,我的老乡,刚分来的,你得多照顾呀!”老李的年纪不大,也是一口阳城话,我很纳闷石晓为什么说我只是他的老乡,而没包括老李。老李笑咪咪地说:“和你是老乡,和我就不成了老乡了?有你在这儿,还用得着我照顾?”说完二人哈哈大笑。后来石晓告诉我,晋普山三千犯人,一千坑上两千坑下,所有人的积分考核造表等就由这儿的两个犯人负责。管坑下的是晋城市的个小伙子,叫东东,很快就出监了,我来应该是要接他的班。老李管地面,虽说人数少但地面上都是些狱政科教育科生活科等,油水大得很。他说:“你在这儿先干着吧,随后再慢慢来。不过老李那家伙鬼得很,你得赶紧跟着东东学业务,免得他走了你不太懂的时候老李日鬼你。”我点头记下。其实我刚下队这一下子接触了这么多信息,哪能消化得了呀,只能囫囵记下一些,在以后慢慢观察思考中对照着逐步领会了。目前好象需要牢记的只有两条:学业务、防老李。
  我转了一圈刚坐在铺上没多久,接见室的犯人(属狱政科入监队管理,负责通知各中队的谁有家属接见并把他们带到接见室)过来通知:“白露!接见!”
  我后来想父亲可能知道我今天要下队,很早就在外面等着接见。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父亲了,但我还是很想念他。
  偌大的接见室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年轻的犯人在距我很远处接见,同他妈妈隔着玻璃趴在柜台上说话。母亲个子矮,柜台对她略显高。她努力向前探着身子,低声又怜爱地数落着什么。
  父亲和我说了几句话后,谨慎又慎重地说:“小路,我想和你说点事。”
  “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妈,其实很早就去世了。”
  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恶梦终于醒了,好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被证实。妈妈从小就要强,她和爸爸都是阳城一中的优秀生。爸爸考上大学后的第二年,文革取消了高考制度,妈妈只得回家务农。文革过后她又报名参加师范考试并通过。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克服重重困难在师范学院进修的情景。妈妈后来当了民办教师,专教理化。她和爸爸都是数理化的尖子,偏偏我却对此愚钝不开窍至极。后来她调至行政机关,无论做什么工作,虽不敢说尽善尽美但总是尽职尽责。妈妈对我要求甚严,我虽是独子却也常被筷子、鞋底等抽打胳膊、小腿,打过后她一边给我讲道理一边给我揉。妈妈很早就教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并逐字讲解,在她和爸爸的熏陶下我逐渐养成了遇事想办法、不轻易求人的好习惯。***肝病属遗传,我从她身上继承了风风火火的性格、粗心大意的毛病、以及肝病。这种病需要营养和休息,但她吃苦耐劳生活朴素导致病情发展很快。在九一年因鼻窦炎做手术时才查出有肝病,并且已经硬化腹水。但不幸的是她此时又得了精神病。二种病的药相互克制,医生和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托亲戚们轮流在我家每天看着她、陪着她、哄着她。我想起当我告诉她我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后,她麻木的脸上竟然象听懂了一样露出微笑!谁料92年9月这一别竟成永别!叫我如何不伤痛欲绝!泗泪沾襟!
  “她九四年四月就去世了。你当时还在太原,我也没法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父亲轻声地说着。
  妈妈不仅对我要求甚严,还对我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等都要求甚严,严而不粗暴干涉,宠也张驰有度,尊老爱幼乐善好施,其性甚善!妈妈从小要求我不能与别人比生活,而是比学习和本事,虽在心里很希望我能学业有成出人头地,却从不挂在嘴边唠叨。她熟知俄语却不懂英语,从我上初一起她为了不让我这门课落下,每天督促我听写抄写,然后以检查拼音字母的方式检查我的单词。可是我的数学总是令她失望。初中三年每次考试过后妈妈会问我“数学考得怎么样”,上了高一就只问“数学及格了没有”,从高二起就干脆不问数学了,我很惶恐也很无奈,二十分左右的分数实在难以示人。小时候家里穷,妈妈没办法为我和爸爸做些什么好吃的,但她总是省下她的一大部分让我们吃饱。她总说自己不吃肉不吃鸡蛋,吃了恶心,但有时候我和爸爸将肉偷偷藏在她碗里时她也吃得很香。妈妈洗头只用洗衣粉,洗脸洗澡只用肥皂,秋衣裤、袜子等都是打着厚厚的补丁。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没有自来水,她和几个邻居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去两公里以外的水井上挑水,居然有一天出门时黑灯瞎火的撞在门框上,半边脸神经麻痹,针炙了好久。妈妈后来几种病积于一身,身心遭受到极大痛苦。她从小受党的教育多年,是无神论者,后来病了后却总是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各种神、佛、仙、妖,并痛苦不堪倍受煎熬。为了不损害她已经硬化的肝脏,爸爸不给他服镇静剂,而是满足她的无理要求,请来诸多外道(书面语称为巫婆神汉),在家里到处悬挂佛像,到处贴在黄纸书写的神符,到处焚香燃烛、诵经布道。外道们诵到哪里,爸爸就磕头磕到哪里,一晚上磕上百个头是常事。外道们在客厅围着坐在椅子上的妈妈做法事时,爸爸必须长跪于佛像前,随着外道的手势一会磕一下一会磕三个头。爸爸更是无神论者,但为了***病他心甘情愿。我只参加过一次就跪得头晕眼花磕得膝盖肿痛,但爸爸参加过好多次却从没说过苦。可是,无论怎样,***病情总也不见好转,神智也总不见清醒,有时连我也不认识,有一次我在她身边服伺,她突然大叫着“驱鬼!”将我一脚踹于地下。妈妈一生受苦,家境略有好转时却竟然离我们而去,没享过一点福。想起她痴呆的眼神、佝偻的脊背、蹒跚的脚步,如今却已是阴阳两世生死两隔!叫我怎能不仰天长泣!怎能不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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