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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阶下囚————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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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26: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992年12月13日,我永生难忘的日子。

半梦半醒中,宿舍的门猛地踹开了,三个穿黑皮甲克的年轻人冲了进来。两个互为犄角之势站在我的床前,另一个则扼守在门口。

“起来,你把人家捅死了!”一个高个子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诧异地问:“捅死了?”

“手!” 高个子年轻人不接我的话茬,从腰间摸出了一副锃亮的手铐!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迟疑着伸出了双手。“嚓”,左手被铐住了,高个子年轻人没有接着铐我的右手,而是顺势一拧,将我翻转过来压在床上,利索地给我来了个反铐。

临出门时,守在门口的矮胖子便衣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床上的枕巾裹住了我被反铐的双手。

  我被三个便衣簇拥着下了楼,宿舍楼外寒风凛冽,围观的同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一直不相信我捅死了人,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一眼瞅见了人堆里的一个老乡,于是挣扎着对他嚷了一嗓子:“记得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一进派出所,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多穿制服的警察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不时瞟我几眼。有人在用对讲机通话,重复着什么“逮到了,马上报市局”。我被喝令坐在一张铁架椅子上,右手的铐子解开了,接着,“嚓”的一声,我的左手同椅子铐在了一起。

片刻后,一个警察打着哈欠走过来坐在我对面,把一摞讯问笔录纸“啪”地一声扔在桌上,瞪着眼睛要我“如实交代犯罪经过”。

我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迅速调整思绪,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之后,他皱着眉头听我说完,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捅的人?

我听他这么说,头都大了,忙不迭地辩解,强调自己确实不知捅了人。他于是懒得理我,只是让我签字画押,证明所述是实。

快到半夜一点的时候,两个警察把我带回了案发现场,了解些具体情况。当然,我是带着手铐的。手铐!多么可怕的东西!冰冷锃亮!发着令人生畏的寒光!这东西我以前只是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眼下,它竟然就铐在我的手上!我心中一阵悲凉:是不是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它了?

我被带到了案发的学生餐厅门口,向两个警察详细说明,我是在什么地方被拦住,又在什么地方被绊倒殴打,又在哪棵树旁被再次殴打。

终于,一个警察从一棵洋槐树旁边的土里找到了凶器——我那把水果刀掉落的刀刃部分。   两个警察细致地问了一遍后,带着我回派出所。我对着宿舍楼的方向看了看,黑黝黝静悄悄的。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可是在梦乡?你们在梦里见我了吗?见到带着手铐的绝望的我了吗?我们昨天还是同窗,明日我就不知会漂向何方。别了,我深爱的人!别了,我深爱的大学生活!别了!我的一切的一切!   回到派出所里,我被铐在屋角的暖气片上,我被迫一直站着。整个晚上我很困,但一是没办法睡二是睡不着,我就这样傻站着,左右腿轮流支撑,然而,我的心里没有支撑点,我的心中一片茫然……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   又有人进来审我,一再问我捅死人的具体细节,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几个打我一个,我招架还招架不过来,怎么知道刀子哪一下捅进哪个人的哪个部位?无奈,我只好一遍遍地重复,直到机械、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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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28:00 | 只看该作者
快中午时,打我的七个同学中的一个也被铐着带进了我所在的房间,坐在我的对面,他有点畏惧地看着我。他怕什么呢?噢!我是个杀人犯,他害怕我!我瞥了他一眼,他不敢与我对视,惊慌地低下了头。我懒得看他,抬头漠然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脑海里反复问自己:我真的成了杀人犯了吗?   他在对面不停地写着什么,好象是交待材料。一会儿,他们的头儿贾力也被带进来写材料,摁手指印。   中午一点多,一个警察给我拿来了一个馒头和半碗土豆烩青椒,他解开我铐在暖气管上的铐子,把它铐在办公桌的腿上,让我坐在桌前吃饭。我真的饿了,站了一晚的腿也哆嗦得厉害。我几分钟就把饭一扫而光,还好,吃完饭后我的铐子还在桌子腿上,使我能坐着发呆。   下午三点的时候,郭老师突然推开门进来了,她仍穿着那件红色的大毛衣,长发披肩,但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苍白得让人心痛!她不是来看我的,她瞥了屋里一眼,便匆匆走到了里间。   郭老师!你不要走!我连累了你,求求你不要走!我害怕在这儿!我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突然感到,所有的人都会象她一样离我而去!没有人会帮我!我会孤单单地走向充满恐惧的未来……

天色又暗了下来,我被解开铐子,带进隔壁屋子里照相。墙上标着高度,我被机械地推到墙跟前,正面的,左侧的,右侧的。   照完像,几个人在交谈:“带走吧。”   于是,两个警察带着我往外走。刚出派出所大门,杨梅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冲到我面前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哽咽地对我说:“你,到了里面可要好好的……”

我无言,对视了几秒后,两个警察推搡着我上了车。

一路上,我心里没底也很害怕,禁不住问身旁的女警察(我想女的应该好说话点):“阿姨,这是去哪儿呀?”

她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嘲弄的意味,又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局里!”

终于,车停在一幢楼前,我被带到三楼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年轻警察拿过纸笔对我说:“你再把你的事情经过详细写一遍,写完就没事了。”

我一听“事情经过”而不是“犯罪经过”,再加上“写完就没事了”这句话,心中狂喜!难道我真的写完就又可以回学校了吗?心中“嗖“地飘起一个希望的肥皂泡,殊不知,此“没事了”是指可以把我送走,不归他们管了的没事了,而并非我“没事了”。   我认认真真又写了一遍“事情经过”,写完后天已完全黑了,电视上放的是《机器猫》,百无聊赖的我仍被铐在桌子腿上,由于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我扛不住,趴到桌上睡着了。朦胧之中,听到那个男警察问女警察“要不要先放进去?”

女的答:“用不着,一会儿就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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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0:00 | 只看该作者
日后我才了解到,公安局里也有个临时关人的小屋,这个女警察大发慈悲,没有把我关进去先“体验”一下生活,而是一步到位把我直接送入了看守所。   不知睡了多大一会,男警察叫起我,却把我的裤带抽走了,让我用旅游鞋上的鞋带系住裤子,然后又把我带上了车。

汽车在飞快地行驶,女警察冷不丁冒出一句:“到里面好好呆着,有什么事找干部!”

我一愣,也不知这是去哪里,也不知会有什么事,便怯怯地问:“有什么事?”

女警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知道服水土吗?”

“噢!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换个地方住就会肚子不舒服呀什么的?”

两个警察很博学地笑了,我不知是对是错,也不敢再问了。后来才知道,天哪!“服水土”是指号子(牢房)里的老犯人教训新来的犯人!   警车在小巷中颠簸,一会儿,停在一幢楼房前,依稀能看见一个老警察从里面踱出来,车上的两个警察认识他,下去和他寒暄了几句,上楼办手续去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铐,抬头望着远处高墙上哨兵手中刺刀雪亮的钢枪,禁不住不寒而粟——我不应该来这儿的!我怎么能被送进高墙电网内呢!我真的不知什么时候把人捅死的!是他们先打我的!是他们七个人打我一个的!打得我头晕脑胀我自卫时伤着他们的!我不要进去……   我在心里呐喊着,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使我颤抖,精神就要崩溃了!

汽车门突然被拉开了,“下车!”   我回过神来,赶忙钻出来,被他们押着,向那幢令人恐惧的建筑物走去。走到门口,门卫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他那夹克留下!”   两个警察闻声,扭头对我说:“脱了外套吧!反正到里面也没用!”   “没用?”我很纳闷,里面很暖和?但又不敢吱声,赶快给他们脱了下来,一个警察接住顺手扔进了门卫室。   来到高墙下大铁门前,墙上的一个武警放下根绳子,绳头有个纸夹。警察把写有我名字的小票夹在上面,武警又吊了上去。核实后,在墙上拉了一下栓,只听“哗啦”一声,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铁门。   我们一行走进后,“哗啦”,门又被关住了。“哗啦”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遍了全监,它向犯人们宣布:又有新犯人送来啦!   阴冷的月光下,走过了一排排的监舍,我被押进一个办公室里。一个睡眼惺忪的老警察在等候我们。两个押我的警察对我说:“这是朱干事!”

我抬头望去,一张皱纹交错的脸,布满了美梦被吵醒后的愠怒。   两个警察叮嘱我:“在里面好好呆着吧!”之后和朱干事聊了几句,转身走了。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这两个我原先惧怕的人我还真不想他们走,我害怕被一个人留在这可怕的地方。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儿是哪里,但,就算我知道了,我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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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1:00 | 只看该作者
朱干事看了看我,叽哩呱啦就了一堆话,我一句也没听懂,不过最后两个字由于他站起来朝门挥了挥手,我猜出来了:“出去!”   推开左侧的一扇门,我发现自己来到了真正的牢房。   每间监舍都有一扇黑门,门的中部靠上有个十厘米左右直径的洞,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洞上面被一块圆铁皮盖着,犯人们不时从里面伸出手把铁皮拨开观察外面的情况。每间监舍还有一个扁窗户,四十厘米高,一米长。窗户只能向外开,里面钉着铁栅栏。刚才拉栓开门的声音刺激了在牢里住了很久的犯人,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他们蜂拥到门边窗边挤着看。   每个窗户上都挤满了人,全是光头,刚长出一点点头发的光头,毛茬茬的令人害怕。挤不到窗户边的就踮起脚尖在后面跳着看。每扇门上的圆孔内,都是不停眨巴的眼睛。天哪!这分明是一群狼!它们会吃了我!一点骨头也不剩!   正在我惊恐地向后退时,朱干事带着一个犯人也走进了院子。这个犯人特胖,穿一身棉衣,十分臃肿,光头锃亮,脸上的肥肉堆得使本不大的眼睛看上去特小,但贼亮。   朱干事一见犯人都在看着我,怒吼了一声,可能是“都快睡觉”的意思,犯人的光头“倏”地一下消失了,院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朱干事推开第一个监舍的门,里面没住犯人,是空的。那个胖子犯人搜了我的身,很仔细。之后笑嘻嘻地问:“大学生?”

他的笑当时于我而言更象是狞笑,我在慌乱中赶忙点了点头。   随后,朱干事拎着一串“哗啦啦”作响的大钥匙,领着我走到上面写着“5”的监舍门口,“哗啦啦”开了锁,“啪”地拉开门栓,对我说:“进!”   我闻声赶忙迈腿,后脚刚进去,只听“咣铛”一声巨响,扭头一看,铁门被关上了!又是“啪”地一声,朱干事从外面拨开门上圆洞的铁片盖子,吼道:“不许胡闹!”

我慢慢扭过头,在铺上铺下七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扭过头,开始打量眼前这间牢房。   

这就我入监的第一天,也是我漫漫牢狱生涯的第一天。   







从这天开始,我由羊慢慢变成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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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2:00 | 只看该作者
之二 入监第一顿饭

随着朱干事脚步声的远去,我惶惶然地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这间牢房。   这是一间窑洞式的房间,不到十平方。门口放着一只和涂料桶一样的大塑料桶。靠墙是一溜通铺,从东墙到西墙。地上不到一米宽的空地也铺着被褥。通铺上睡着五个人,靠西墙那个人占的地方大,这边四个人挤在一起。三米长的铺极不公平地分给了五个人,地上铺着的是拆开后的硬纸箱板,纸板上铺着破烂的被褥,有两个人半躺半卧在上面。   七个犯人一律光头,脸上的神色名异,贪婪?麻木?兴奋?诡异?我一时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害怕。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不正和电视上的那些坏蛋一个样吗!我站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靠西边的那个慢慢抬起头,缓缓地操着本地腔问:“做甚进来了?”   我赶忙诚惶诚恐地回答:“他们说我把别人捅死了。”   “死了!”几个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之后神色奇怪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他们说的?到底死了没有!”问话的那个人有点不高兴。   “可能就是死了吧。”我忐忑地嗫嚅。   问话的沉思了一小会,向着斑驳的天花板不知是跟我说还是跟其他犯人说:“睡吧!不早了!”又欠起半个身子对通铺中间一个瘦小的中年人喝道:“毛小!你下去!”   中年人“嗯”了一声,“嗖”地窜下地铺,和下面睡着的两个犯人挤着躺下。   这时,另外几个人不耐烦地说我:“上来呀!叫你上你就上来!快鸡巴点!”   我看了看,通铺中间空出了一小块地方,估计就是让我睡的,可我从没有睡过大通铺,况且是和这样一些人挤着睡!但是,我不睡能行吗?不行!这些人的话我是万万不敢违抗的。   “有没有铺盖?”又是西边那个人在问。   “没有。”我怯怯地说。   “那就将就一晚上吧!”   我脱了鞋,学着别人的样子,把鞋放到门口,上了炕,躺下。   一个人起来小便,他走到大塑料桶旁,掀起盖子,“唰唰唰”,哦,原来那是个尿桶,我明白了。   由于一天一晚没睡,我实在困了。虽然冷,虽然没枕头没被子,但我很快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   从那天起,我很少做梦。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串“咣铛”“咣铛”的声音把我惊醒,睁眼一看,众人都在起床。除了靠西边那个人还在舒服地躺着,我也赶忙爬了起来。   “咣铛”,这是有人在开铁门外那把大铁锁。开了锁后,“啪”地一声,外面的门栓被拉开,紧接着是一声怒吼“倒马桶”!之后,是下一个牢房铁门的“咣铛”开锁声,“啪”的拉栓声, “倒马桶”的怒吼,一路重复下去。   我正手足无措时,昨晚睡在地铺上的一个大汉走到了我面前,这人魁梧彪悍,满脸的横肉,一看就属凶神恶煞的那种。他恶狠狠地吼我:“走啊!等你妈的B了!”   我不知该做什么,赶忙跳下炕,穿好鞋。见他正抓住马桶一侧的把手,我赶忙过去和他一起把马桶抬出了门外。   寒冬的黎明,天上还有几颗星在闪着模糊的光,颇有些寒意的晨风吹透我的毛衣,渗入我的骨髓。我站在马桶边,打量这个院子,南墙正中的上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院子西面的尽头是一间厕所,一号监舍的几个犯人正稀稀拉拉地排成一条名义上的纵队,从号子里走出来上厕所。他们有高有矮,有老有少,一律光头,一律在我眼中那么恐怖。院子东墙边有个水龙头,正有三四个人在那洗马桶。院子里一溜七八间牢房的门都开了,每个门口都放着一个马桶站着两三个人。   这时,不知谁说了声:“五号门口那个就是昨晚来的?”   院中正走向厕所的一监舍的几个都把头扭向我,另几个监舍的铁门后也纷纷有脑袋伸出来向我这边看。   “哟!还带着眼镜!”   “是做甚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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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3:00 | 只看该作者
“谁逑知道!“   在犯 人们大声地猜测时,拿大钥匙串开门的那个犯 人开了最后一个监舍的门后,“哗啦啦”一路抖着大钥匙串走过来,吼道:“看你妈的B!给老子滚回去!”    
怒吼之后,犯 人们并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他开玩笑:“六哥,这是个做甚的?”   
“做甚的?大学生!杀 了 人了!C 你 妈 的,知道了吧?”   
听说是“大学生”且“杀 了 人”,犯人们的好奇心顿起,其他监舍的铁门后又探出了好多脑袋,连我身边和我抬马桶的大汉也扭头诧异地看着我。   
这时,水龙头那边有人洗完马桶回来了。大汉招呼我把马桶抬到水龙头下,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笤帚冲我说道:“看仔细点!明天起就该你洗了!C  巴点心!洗干净!”

说完,他低下腰,把马桶里的东西“哗”地全倒入水池,一股浓浓的尿骚味随之喷薄而出。大汉把马桶接了点水后,拿起小笤帚伸进马桶里,洗唰唰洗唰唰!   这时,另一个监舍的两人也抬着马桶走过来,其中一个小个子只顾看我,不小心碰了大汉一下,大汉抬起头:“透瞎眼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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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4:00 | 只看该作者
个子毫不含糊:“你个贱B!老子撞死你个透你妈!”   
大汉有点恼了,站直身子:“咋了!想挨B斗了!”   
小个子咄咄逼人:“咋,咋你妈的B!烂B个平遥的来这儿油你妈的B了你!”   
一听这个,大汉马上软了,原来小个子是本地的。在本地的看守所里自然不怕一个外地的农民,虽然新犯人受欺负,但外地的更受欺负。   
平遥大汉悻悻地说:“等着!”   
小个子还在得寸进尺:“等你妈的B!想咋了吭气!”说完,得意洋洋地洗开了马桶。  
 一场小风波结束了,一场所谓的“板油”之间的冲突说明了很多问题。这也算是给刚入监的我来了点启蒙教育吧!

洗完马桶,回到监舍,靠西边睡的那个犯人正在慢慢起床,其他地方的被褥已整齐地叠好摆好了。

这时,外面几个监舍的马桶都洗完了。那个被称之为“六哥”的犯人站在院中央,吆喝牲口一样地扯着嗓子吼:“一号!打水!”“二号!打水!”“二号!放茅!”“三号!放茅!”

“打水”即打洗脸水,由每个监舍出去两三个人,用脸盆端了水回来,大家轮流洗。当然,睡在首铺的那个(即被称为“头铺”或“大油”的犯人)是专用半盆水的,两三个属于中间层的犯人又共用半盆水。而像我、平遥大汉之类的“板油”只好将就了,水多时几个人挤着胡乱擦一把,水少时就用别人用过的水。   
“放茅”就是集体上厕所大便,看守所每天清早、下午各放茅一次。监舍里的马桶是不允许大便的,臭味太大。当然“头铺”例外,不过一般“头铺”都能自觉遵守。  
 现在正是打水、放茅的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一律的光头,只有我这个新来的例外,因此,无论我出去打水还是去放茅,犯人们都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放过茅之后,曙光透过窗口的铁栅栏钻进了监舍,牢房里逐渐明亮起来。  
 我睁着迷惘的双眼,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狭小的牢房,一溜通铺,斑驳的墙壁很脏,犯人们都坐在坑上。  
 这时,平遥大汉从南墙根暖气片后拽出一大块脏兮兮的破布,在别人洗过脸的半盆水里涮了涮,拧干,开始擦地。他擦得很认真很仔细,双手使劲摁住破布一下一下用力地擦着,不放过每一小片地方,后来我才明白,这种劳动态度是被拳头打出来的,不打是绝对擦不了这么认真的。    
 擦了两遍后,地面确实干净了,他把脏水倒进马桶,又把破布塞进暖气片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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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4:00 | 只看该作者
可能快到吃饭时间了,昨晚给我腾出铺而自己下到地铺睡的那个犯人(听口音象南方人)问“头铺”:“杨哥,这小子没饭盆,咋办?”   
“问六圪旦要!”头铺不冷不热地说。   
南方人“唔”了一声,趴到铁门上的那个圆孔上向外瞟。一会儿,就把“六哥”等来了(此人姓蒋,所里人们叫他“六圪旦”,而板油们尊称他为“六哥”)。   
“六哥六哥!发个饭盆!我们号加了一个!”南方人陪着笑。   
“南蛮子,你急你妈了个B!老子记得!”六圪旦拉开栓,开门,递给南方人一个脏兮兮的铝盆。   “去前面洗洗!”六圪旦命令道。南方人受宠若惊地接过盆,小跑着去洗马桶那个水龙头下洗盆(院子里只有这一个水管)。   
六圪旦走到头铺的铺上坐下,头铺很客气地往后让了让。六圪旦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到三厘米长的烟头递给头铺,笑着说:“老杨,给你发了个大学生啊。”   
头铺微笑着把烟头装进口袋:“顶个屁用?一样的规矩!”  
 我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但明白这一定是在针对我。   
六圪旦笑了:“你妈的B!他说不定明天就去了尚马街。老朱交待了,看好,不能出事!”说完扭回头招呼我过去。   
我怯生生地站起来,看着这个貌似忠厚的中年人。暗想,他是个干什么的呢?犯人吗?为何不住在牢房里?警察?怎么不穿制服而和犯人称兄道弟?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六圪旦问话了:“学生,你多大了?”   
“周岁十七。”   
“死不了,死不了!”六圪旦肯定地点点头,“哪个学校的?”   
“经管院的。”   
问完话,六圪旦又和头铺聊了几句,南方人洗盆还没回来,六圪旦起身一看,哟!那小子正和别的号子的犯人在笑着闲谈。  
 “滚回来!”随着一声怒吼,南蛮子屁颠屁颠跑了回来。    
“六哥,看洗得多干净。”   
“啪”!一个大嘴巴抽在南蛮子脸上,“谝你妈的B了你!”   
南蛮子挨了打还得赔笑脸,不过六圪旦打他也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从此,我才知道玩笑也有这种开法。   “一会就用这个盆吃饭吧!”“咣铛”!六圪旦从外面把门插上走了。  
 我从南蛮子手中接过破旧的铝盆,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开饭了,号子里的人纷纷动作起来。   
大通铺下面是一溜六个炕洞,有的放香皂盒、刷牙杯、毛巾,有的放鞋之类的杂物,还有一个里面放着一摞铝盆。   
一个犯人把炕上中间的两条褥子往上撩起一半,露出下面的席子,一个犯人把那摞铝盆从坑洞里拉出来摆在席子上。很快,犯人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铝盆,每人还有一把小塑料勺子。这个号子的勺子多了一把,正好让我用。   
六圪旦把各个监舍的铁门全开了,一个号一个号轮流出去打饭。轮到五号时,别人都拿着饭盆出去了。我看了看,也赶忙拿上铝盆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出去。   
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手里是一个塑料瓢,叉着腰站在那儿,脚下摆着两只冒着热气的白铁皮桶,不过白铁皮已脏成了黑铁皮,桶内是玉米面糊糊。  
 长发男人一见戴眼镜的我,问六圪旦:“这是个因甚进来的?”   
六圪旦的介绍了一番,他“嗬嗬”地笑了:“大学生?大学生也经常犯法?”   
“经常”这个词让我莫名其妙,直到后来才知道其他院子里也关着几个大学生,有偷东西的,有抢劫的,这是后话。   
“快点快点!”打饭的催促着犯人们向前,我也跟在后面缓缓走着。所谓饭就是一人一瓢玉米面糊糊,很稀,估计比水的浓度稍大一点。

这是我入监后第一顿饭,从此,玉米面糊糊伴我度过了三年零三个月,它使我深切体会到了粮食的珍贵,体会到了珍惜每一颗粮食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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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5:00 | 只看该作者
之三 牢房里的“钻木取火”

早饭过后,又是开门打水洗饭盆。南蛮子跑出去打了水回来,开始哼着小曲蹲在地上洗盆。我纳闷他已经进了监狱,且处在板油地位,怎么还有如此好心情?不过直到后来,我才彻底感悟了身陷囹圄时随遇而安的重要性。   
一摞铝盆洗完后放进了炕洞,平遥大汉又用破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上的铁栏杆钻进号子,阴暗的监舍有了一丝生机。地面很快干了,七八个犯人无精打采地坐在炕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我也是无精打采地坐在炕沿上,头脑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就是书上电视上说的监狱吗?这些人会把我怎么样?会打我吗?我把别人捅死了,现在怎么办?我爸妈知道了吗?他们来了吗?还有她呢,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头铺发话了:“搓个火!”   搓火?这可是个新名词,我知道燧人氏钻木取火,也知道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偷来火种,但搓火,是干什么呢?   说话间,只见一个犯人窜下炕,从一个坑洞中取出个纸叠的小盒子,里面有些烟灰,放好。又从打成被垛中的一床褥子里拽出一点棉花,撕扯成薄薄的一片,倒少许烟灰在上面。之后,把这一小片棉花细细地捻成小纺锤形,里面的烟灰被搓实了,他拿起一只鞋子,双手用鞋底按住小棉花纺锤,用力迅速地前后搓动。搓不了几下,两只手突然往外一推,再松开手,取出棉棒,抖一抖,吹一吹,棉棒中间就冒出一股黑烟,点着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磨擦生热的物理原理被他们如此熟练地掌握了,真了不起!烟灰此时的作用应该相当于催化剂吧?不错。   就在搓火的同时,头铺把早上六圪旦给他的那个烟头取出来,又从自己的褥子下找出一张报纸,撕下一块二三公分宽,六七公分长的纸片,把烟丝从烟头中仔细揉到纸片上,几下子就搓成了一根一头细一头粗的“卷烟”,其作工之精致,技术之熟练,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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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08-02-09 15:36:00 | 只看该作者
烟卷好了,火也搓着了,头铺盘腿坐在自己铺上,烟灰盒自然有人放在膝前,以攒住烟灰供下次搓火时用。

头铺眯着眼抽开了那支“卷烟”,其他人都极度渴望地盯着那缭绕的烟雾。其实,进来的犯人中不抽烟不喝酒的基本没有,看守所里又不准抽烟,这些瘾君子一个个“旱”得很是难受。   细细的一根“卷烟”(黑话称之为“一炮”),很快就被头铺抽了一半,他意犹未尽地呷呷嘴,把剩下的烟头递给身边的人,后者赶忙使劲抽两口再递给下一个,直到剩下不到一厘米长,手指都烫得捏不住了,还有人还从笤帚上拽下一根细杆,一折为二,夹着小烟头猛抽,号子里管这个叫“烟头烫手,狠抽几口”!   一炮烟抽完了,头铺开始下地散步。所有的人都上炕给头铺腾地方,头铺缓缓从东墙踱到西墙,七步,又缓缓转过身,从西墙踱到东墙,每个动作都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监狱里,而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散步。然而,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在光头、铁门、铁窗、马桶、大通铺组成的环境里,他的每一步都增加了我的恐惧。虽然阳光很温暖,但我的心头却有止不住的寒意。

“哗啦啦”,号子的铁门被六圪旦打开了,打开水的时间到了,每个号子两饭盆热水,虽然不知水是否开了,但有总比没有强。   犯人们开始喝水,我没喝。早上的玉米面糊糊早已消化完了,我只感觉到饿,我身高体壮,正是长身体、食欲旺盛的时候。在家里我的饭量是惊人的,饺子吃八十个还不大饱,而今天的早餐只有一碗玉米面糊糊,叫我怎能不饿?至此以后,饥饿的感觉伴着我六年半,减掉了我身上我赘肉,也给我的脸上涂上了一层菜色。   喝过水好大一会,铁栏杆的光影在炕上又缓缓地东移了一尺许,终于,盼望已久的午饭来了!   犯人们急匆匆各自找到自己的饭盆小勺,我也赶紧拿上我的破铝盆,怯生生地等着打饭。   午饭是一个馒头、一瓢菜汤。馒头估计有三两左右,菜汤呈黑褐色,里面的固体包括两三块土豆和三四小片白菜叶子,表面浮着些许油星。就这点吗?这点东西恐怕喂猫都不够吧?但没人敢抗议,打菜汤的男人好象在其他地方受了气,不耐烦地催着“快鸡巴点”,发馒头的六圪旦也不住应声:“快点跟上!等逑了等!”   进了号子,我们两三个板油是不够资格上炕吃饭的,只能蹲着把饭盆放在地上,左手拿馒头右手用小勺舀菜汤。犯人们一边吃一边大发牢骚,听了他们的牢骚我才知道这里是这样做菜的:白菜是绝对没人去费心洗的,土豆倒是有人洗,不过那“洗”只是将一大堆土豆扔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象征性冲一下,洗了之后是绝对没人费心去削皮的,做饭的只是给每个土豆拦腰一刀或两刀,所以我们吃的土豆上经常能看到泥巴。所谓的菜汤也只是水里放些黑酱和盐煮一煮,煮熟后倒上几滴生油,使菜汤表面能看到诱人的油星,不过这些油只会沾到饭盆壁或桶壁上,很少到犯人的肚子里。   在炕上吃饭的几个吃得很仔细,他们把盆里的土豆捞出来,剥了皮才吃。我看了看土豆皮上的泥和黑斑,也想剥了皮,但转念一想,就这两块土豆,剥了皮不是就少了量吗?再说土豆皮也能吃啊,一旁的平遥大汉不就吃得津津有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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