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岁的时候,大爷常常带我们带家乡的小河垂钓。印象中,大爷一直保持着温暖的笑,眉毛末梢微微超出眼眶,给人以智者和慈父的感觉。小孩子总是好奇于不明白的事物:人站岸上,鱼在水里,怎么就知道他们在吃钩呢?及至大了,自己也能独自河边坐上一天,时起时落的重复也代表着忧喜的更替,浮子微动,总能勾住你全身的神经,哪怕是虚喜一场。浮子在那刻更象个心情的起伏坐标,一吞一吐之间却系着线两头人和鱼的博弈。很享受那感觉,而钓的乐趣也超出了收获的多少。
乡下的渔具基本都是靠自己制作,到山上东穿西出的去寻得一根适宜的竹竿也许就要费神半天,竹竿要细,竹节要均匀,竹尖更是要足够的柔软。有时候觑得别人地里的漂亮小竹,便挥起一刀砍了就跑,即使跑到安全区域也忍不住回首张望半天。偷不过如此,或大或小,或许有人需要的是这份刺激也不定。烧鱼竿是最考验人的了。大体将鱼竿处理得差不多光净的时候,便需要升个小火对着每一节的节头烤上一会,有手些微地使劲将竹竿尽可能的捋直,冷水冷却后将竹竿悬挂起来,下面吊上石头。主体工程基本就告成功,至于其他小部件都是简单的花些工时便可完成一件自己的作品。复杂点的就是带轮的以及可以伸缩的,我曾经完成过件,但那形象的确不怎么地道,而成就感往往会适宜地跳出来为自己不断喝彩来抵消作品瑕疵的消极。至今渔具已发展到其顶峰,只是苦于无缘找垂钓的机会而无法领略完美艺术品带来的感官刺激。
家乡的河很窄,最宽处不过30米左右,但我们都喜欢称其为大河弯,毕竟那是附近最大的一条河了。河的尽头是个水库,名曰“黑水凼”,我曾一度怀疑那个字在字典里能不能找到。夏季的雨水季节是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刻,如果站在屋后的山顶,遥遥可以望见黑水凼挂出的瀑布,那轰鸣声远远传来,以为很近,其实走过去得花50分钟。河里去捕鱼是大人们干的事,小孩子就只有在各个田间设立关卡,用撮箕往田间缺口一塞,守口待鱼,往往还能换得一顿丰厚的美餐。
去河边垂钓的大多都是我父亲一辈的中年人,很难看到如我一般大小的少年独守一方。垂钓者们常常称“七不怕”是垂钓需要的基础素质,不怕累(主要是指长途步行去为寻找一个最佳的场所),不怕饿,不怕晒,不怕咬(蚊子),不怕等,不怕雨,不怕困。喜欢垂钓之人,耐心想必也比常人要好得多。兴许我的耐性也是这样养成的,我尚未经历的是坚持几天甚至一个月每天到同一地点进行喂食的举动。那时候大河里经常有掠夺者搞爆破,让垂钓者们只好闭门一周。而水库里是并没有专业的承包商养鱼,因此垂钓的收获并不如现在的那样丰厚,落得囊中十尾鱼者,皆大富也!我曾经这样的以为。
最有画意的还是细雨中在黑水凼静静地呆上一天。水库并不大,却有着江南水乡的韵味。围绕水库的是缓缓且丰腴的小山丘,水环着山勾勒出如美妇人腿一样的轮廓,而岸边时有几颗稀拉的柳树,枝条不多却长长地深入水中,与水交融着,看似弱不禁风,情却誓比水长。顶了一笠草帽立足水边,惟独缺了蓑衣,不禁要想独钓寒江雪的景致来。也许那一刻,你也有做诗的念头吧。水是柔的,树是痴的,鱼是自在的,而我是孤独的。当自己的心不知觉中渐已远去的时候,那孤独其实只是留给了躯壳。由此我常常提醒自己说:享受寂寞,品尝孤独,未尝不是件愉悦的事。
鱼和渔,我总是选后者,而吃鱼,我却总舍鱼取汤,我不以为自己失去了什么,其实,我知道,我得到比别人多,偷着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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