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太多的焦躁,太多的失落统统袭来,高考之后,所有的结局比想象中更来得猛烈,现实总是残酷地击碎自己心中每一点尚存的侥幸,让你不敢喘息一刻!
犹记得收考试成绩的那天,整栋宿舍沸腾着各种情绪,纸片散落于楼宇的每个角落,决不忽略每一寸可以宣泄的地方.大多数人如我一般地茫然,自问着自己?何去何从?回家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相伴到老?
不记得是谁把我拉到一教室,一大帮无助的失落群正满脸兴致地规划着一个希望:交钱上大学.三千五百!我用常常被老师们夸奖的数学狠狠地计算无数次后得出一个结论:按自己父亲微薄的收入,那至少是三年半的工资!
忐忑的心复又落到了原地,那一天我想自己是走着回家的,那段路我曾走过六年,全是崎岖的山区公路,每走一次都是不同的感受.而那天,我如梦游般地回了家!
在乡下,夏日的夜晚总是静谧而深邃,唯一能穿透黑夜的是天上忽起忽落的星星以及田野间的小虫子的密语.昏黄的白炽灯光下,散坐了我们一家,严肃而惆怅!
父亲总是抽着烟,我能感觉到的是他在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一种轻松的状态,竟管眼神里藏不住那丝丝的焦虑.打小就一直喜欢模仿大人的模样,从父亲口袋中偷出一支烟,不带过滤嘴,躲在庭院里的花后面,小心而紧张地吸入第一口,但恐惧却马上把烟全数吐了出去,惹得小伙伴哈哈大笑,如是吸了几次,终于吞了些许烟雾收入囊中,晕晕忽忽中,我似曾看到父亲远远地笑着走了.独剩我傻傻地握着半截被口水浸湿的烟头醉着.那一年,我应该不到5岁!
母亲性格温和,我从不记得她发火时是什么样!我常常对老婆说,我是三个子女中得到最多疼爱的一个,但她每次都不以为然:他们要最喜欢你,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他们也没啥表示和关心?连电话也很少?我只有幽幽地说:父母的爱更多的是在心里,不在表象,如春风润物,不见痕迹.我想至今她还是不懂,我懂就足够了.
那晚,母亲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问我:你是不是决定了要去?如果那样,我们会想一切办法去凑钱.但数目太大,我们都没把握能凑到.我想他们对我说的话应该之前就想了很久,纵然说出来竟聊聊数字.不记得当时我是否含了眼泪,也许是人到了悬崖的时候更多的是考虑到"生",而忽略了恐惧和感动.我对着母亲只是狠狠地点着头:我会好好努力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现在说这话,我无法不模糊着自己的眼睛.
四爷是我父亲的亲弟弟,因从小患了病落了一身残疾,后来不知何故就跟着我们一家过了.父亲的脾气比较暴躁,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对四爷总是带着呼喝的味道,霸气十足.而四爷总是懦懦着他的不同意见。这让我因此比较排斥大呼小喝导致我每次说话声音细细的温柔如流水。(我一直以为:声不在高,有理则行。)四爷在我每次回家过周末的时候总要提前准备好一罐菜让我带去学校,而我那时则时不时地偷偷从生活费中递上几毛给他,虽然我知道那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改变,如此做了让我义无返顾地偷偷自豪着。近几年也曾把父母和四爷都接到城市里住了,但相对于高楼大厦和繁华的人群,乡村似乎对他们更有亲切感,勉强?我知道,我不能!
我们家是严重缺乏劳动力的,父亲是陶瓷厂的工人,拿着微不足道的工资顶着这个家,母亲总是在适应的时候小心地对我喃喃:好好读书,别被人家看不起。我们家每次农忙的时候都要请亲戚或朋友来帮忙,就是因为没有劳力,因为你们还小!每次我只是默默地点头,然而我的中学生活却证明我并没有好好地领悟那句话的含义。浑浑厄厄,我想是哪个时代的最好写照,竟管我还不时地怀念着那段“美好时光”。
那一晚我们家甚至充满了凄凉的气氛!相比我姐的外出就学,我是那么的凄惨,我知道我得到的完全来自于父母的赐予,不带任何的荣耀。我姐是那时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而且是名校。她被录取的消息传开后,所有的亲戚都来祝贺,包括村里的干部。那时我想父母着实地自豪了一番。后来姐从大学回来的第二年,带回来了一包方便面以及那1个小时走不到头的大学校园里的故事,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城市的气息。我想那是我的梦,虽然遥不可及!
那一年的暑假,我大部分时间是跟随着母亲到各家串门去的。对于那些所有给予我帮助的,我始终是一个负债者,尤其是父母,这个债权关系,有生之年都无法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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