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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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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个挺吓人的文,发给你们看看,当无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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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40:00 | 只看该作者
四 十 九    离 别 倒 计 时
    
    这个年,我基本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初一到初五,每天还是上午饺子下午肉菜。我还是每天忙碌着带几个犯人去厨房把四监当天的面、馅领回来,分到各号,当然得先“瓦”掉多半袋面粉和半脸盆肉馅;然后张罗着带人去厨房领笼屉,各号摆好各自的饺子后,再带人把笼屉送回厨房,顺便说一下,现在六号的各位已经不亲自动手包饺子了,各人把自己的面和馅放到关系号子里,吃的时候进号里随便吃点,号子里也相当欢迎我们深入基层而且自带原料;饺子蒸熟后我再带人去抬回饺子;之后再带人送笼屉。来来回回间还是忘不了肆无忌惮地瞄路上女犯人们的身体,如果不是女干事们而是苏阿姨带着女犯们抬或送笼屉,我还可以同几个面熟的且长相不错的女大油们谝几句,调调情。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半梦游的状态下进行的,更多的时候我在默默地注视着所走过的每一个业已熟悉的角落,在心底同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道别。
    印象中96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晚,还没过正月十五,阳历已经进了三月。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苏醒。我在忐忑中等待着高院裁定的下达,等待着随时卷铺盖,向劳改队开拔。因为下了裁定就可以与家属接见,我对亲人的思念之心又在蠢蠢欲动。爸爸他们会来看我吗?有没有把我忘了呢?有没有收到那封写着我想回晋普山想离家近一点的信?他有这个能力吗?三年多了,家里还好吗?妈妈还好吗?
    如今的我是不能回忆母亲的。无论何时何地,一想到、一提到、一写到妈妈我就喉咙哽咽热泪盈眶。我不能看任何关于母爱的文章、电影等,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年纪多大,我总是忍不住会掉下泪来。
    可恶的老田,由不得我现在还要无情地诅咒他。不是因为他打了我四十多个大耳光,而是在这我即将要离开上马街的日子里,他根本不顾及这一年多来我象狗一样听话象狐狸一样考虑周到地为六个干部全方位细致地服伺,不仅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冷漠和鄙夷,还经常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问我:“眼镜,你知不知道你家里现在咋回事!知不知道你妈现在咋的了!“我很无奈,因为在92年我高考之前,就得知母亲是比较严重的肝硬化腹水,同时伴有比较严重的神经分裂症。医生已经告诉过父亲和我:母亲的身体怕是支持不了一两年。这三年多来我从未敢想象妈妈会如何,我根本不敢去想!父亲总是来信说家中一切都好,我也假装浑然不觉地以此来欺骗自己。我都熬了三年多了,快熬到头了,很快就可以用自己的眼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家中发生的一切!但是老田,他讥讽地笑着这样问我,明显是在暗示我,明显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最少是巴不得我难过,他还在紧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能怎样?我只好脸上堆笑假装快乐地说:“我进号子以前母亲就身体不大好,不过这三年爸爸一直告诉我家里没事。等我马上去了劳改队就知道了。”说完我马上找借口溜出了六号(老田有时也进六号,坐在铺上与跑号的们闲聊),躲进库房。我有些气急败坏,很有些谎言被揭穿的羞耻,脸上应该是一阵红一阵白。可是,我必须这样回答。
    大阎现在也有时过来看看我,送给我一些家里托她捎进来的煮鸡蛋、肉丸子等(出狱后妈妈说,每次去太原之前的晚上,她和爸爸总是为我煮一大锅鸡蛋,或者炸好多肉丸子,让上马街的阎干事给我捎进去。可我不由得在心里嘀咕:没给我捎过几次吃的呀!每次给的也不多呀!也许大阎也想尝尝来自家乡的土特产吧。哦对了,此处的妈妈是指后妈)。
    有一天我在伺候老陈洗完脸后,忠厚少言的小个子老陈干事笑呵呵地说:“小白,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走咧。”
    我也笑着说:“陈干事,其实谁也能干好的。”
    老陈说:“你脑子活有眼色,卖货记帐吧就不说了,就伺候干部这方面,真是考虑得周到咧。”
    我笑着端起脸盆:“只要用心,谁也能干好的陈干事。”
    说着退出办公室,倒掉脏水,用清水摆了几遍毛巾,然后拖干净地,这才离开。
    其他干事没说过什么留恋的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犯人,他们生离死别都见得多了,何况送走一个小跑号乎!小刘也没说什么,大概是认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勿庸多言,尽在不言中吧!
五  十      是 终 点,也 是 起 点
    
    1996年3月11日,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终于对我的上诉案下达了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和我预料中的一样。我把失落埋藏在心底,脸上堆出半真半假的兴奋和期待:十年!透他妈的也不算重!况且终于可以去劳改队了!终于对何时出狱重获自由有了明确的目标了!终于可以挣分减刑了!终于可以与亲人见面了!
    于是我开始为即将到来且无法逃避的劳改生涯做认真细致的打算:
    随身带的东西越简单越好。书是一定要带的。日用品届时带一套半旧的即可,因为听说东太堡入监队的大油们“瓦”东西也很厉害,带上新的去纯属肉包送狗自讨苦吃。衣服嘛,劳改队不准有便衣,临走时看守所会统一给我们发囚衣外套,五一到十一期间走发衬衣,其余时间走发棉衣裤,都是榆次茅儿岭女监里姐妹们的劳动成果。听说劳改队里不让穿羊毛衫羊毛裤,不管逑它,我且穿着去,到时候不叫穿我再脱了。我现在身上的羊毛衫羊毛裤都是“瓦”号子里的,质量自然没得说,款式、颜色、花纹等都是我很中意的。听说劳改队里的秋衣秋裤、衬衣衬裤等内衣,都得用油漆涂上“劳改”二字,怕犯人穿上它们越狱后不好辨认。唉!可惜了我身上这三枪了,虽然也是“瓦”别人的。铺盖嘛,随时卷起来都可以,床单被罩都让号子里洗得相当干净,被褥也是前阵子让许宏哲拆洗了又絮的(他针线活好,比我还好)。
    李华卫也接到裁定了,也是“维持”。他这几天倒没怎么准备。唉!人不能和人比呀!用他的话讲:上马街憋死人了!到了劳改队那就是咱的天下!想咋混就咋混,想去哪就去哪!
    听说监管系统分为三级:祁县一监汾阳二监临汾三监这三个监狱属于一级管理,半天劳动半天学习,以改造思想为主;而东太堡、长治有个什么农场这类犯人的中转站的劳改队属于三级管理,以东太堡为例,周边几个市数十个县区的已决犯统一送在这儿,经过短暂的集结后各奔东西,这儿人多且杂,人心不稳,以防止逃跑为主;而省内其他十几个劳改队都属于二级管理,以劳动和改造相结合。
    听说,东太堡砖场,除生活科教育科狱政科直辖的一些犯人外,其他犯人都在三个生产大队里。每个大队处于顶尖领导层的是三大员--大值星员、大生产员、大统计员(三大员的工种与工艺流程有关,劳改煤矿的三大员就是值星员、生产员、安全员);三大员下面是生产小组的小组长,负责具体安排工作、监督产量等;再往下是些放小哨的犯人,砖场,面积很大,四周也没有高墙电网,武警也看不过来,这些放小哨的就人手一根白腊杆,隔数十米一个地站岗巡逻,他们自身是不会逃跑的,因为他们已经身处领导阶层,每天吃香喝辣,不受苦减刑还不少,傻子才逃跑啊!再往下,就是实实在在的劳改犯了。
    听说,东太堡的三个生产大队,号称“毛驴队”,毛驴是怎样干活的,这儿的犯人便是怎样干活的。其中拉平车的工种人数最多。这种平车与农村普通的平车不一样,它加长加宽,拉土的有木板,拉干坯、湿坯和砖的平车没有木板,全是钢管焊的架子,载重量特别大。拉平车的要求是“空车飞,满车跑”,拉空车时车轮必须飞快转动,不能让别人看到辐丝的存在,一旦看到,白腊杆便劈头盖脸抡过来。对于每辆平车的主人--“毛驴”而言,必须相当爱惜他的劳动工具,平时就得给轮胎打足气,轴承处经常上黄油,车把等处也擦得锃亮,这不仅是司法部的《罪犯改造行为规范》中所要求的,更是与他们的生产任务息息相关的:板车有点毛病导致完不成当日的生产配额,是会受到加倍的惩罚的。哪个毛驴如果同家属接见了,拿回来孝敬给大油们的东西还说得过去,会安排他在两三天内不拉车,而是站在某上坡处,为每辆过来的平车推一把,而如果哪个毛驴目无尊长或得罪了上面,他的平车上便会被安排一个犯人站在上面,监督着他多跑若干趟;敢服股则又有白腊杆漫天飞舞;如果监督者徇私枉法,那他也会变为毛驴,共同接受惩罚,因为暗中更有其他的监督者。听说,东太堡砖场取土的地方,已经由一座黄土山,变成了一个大土坑,站在上面,看一个个毛驴拉着板车蜿蜒而上或蜿蜒而下,委是壮观呢!听说拉土不算重活,拉湿坯最重,满满一车坯子,重量超过一千斤呢!
    听说,除了拉车的毛驴,还有些比较讲究技术的工种,比如码坯的和出窑的。码坯就不多说了,出窑这些犯人,着实了得!窑内持续的高温使他们磨炼出了耐火砖般的意志,他们虽然手上也有橡胶皮子保护肉体,但那个没什么大用,手掌总是时不时地会与灼热的砖块接触,久而久之,他们的掌心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听说,他们可以用手在烧得通红的铁捅火棍上捋来捋去而不伤手,别人只能闻到角质层被火烤焦的糊味!太可怕了!
    所有的这一切,是不需要干部出面管理的,犯人中金字塔形的管理机构就完全能应付得了。每个劳改队中的所有犯人都自发地填充成一个个的金字塔,每个犯人都在努力向上爬。毕竟,谁不想做老大!
    东太堡砖场、毛驴队的活便是这样的苦,但仍是绝大多数犯人的首选。他们(包括我)宁愿在这儿留在这儿干重体力活,也害怕去劳改煤矿下井。听说井下四块石头夹一块肉,稍微有个冒顶、塌方、瓦斯爆炸之类的事故,就完了,全完了!留在这儿当毛驴再苦也还是在地面上,再说受些苦有什么啊!古人云:男不怕受,女不怕透。累了一天下来,只要吃饱饭,睡一觉,第二天照样体力充沛!我见过在荫营煤矿住过的陕红凯,在西峪煤矿住过的邓文科,在固庄煤矿住过的假冒商标,他们都说在劳改矿如何如何好,但也承认只要下井,或多或少都得留下点伤痕以供日后怀念。所以,我也对劳改矿心存极大的恐惧。我想留在东太堡,最好当个犯人老师,对这个理想的渴望与日俱增,迫不及待,忧心忡忡。
    1996年3月14日,我下了裁定后的第三天,突然接到通知:接见!
     我欣喜若狂啊!我在心中手舞足蹈,如颠似狂,一阵大悲一阵大喜,一阵手脚发麻一阵手足无措。
    但是,当提审室的小铁门打开,扑入我眼帘的是铁栅栏对面爸爸慈祥渴望的眼神!还有他左右好几个亲戚热情的呼唤!我什么想法也没有了!热泪夺眶而出。隔着栏杆我的双手被紧紧握在好几双温暖的大手中。我泪如泉涌,泣不成声!92年怀揣雄心壮志来省城上大学、一度风采飞扬的儿子,如今却沦为此般模样!从霎那间音讯全无开始,这一别竟是三年多!这三年多来我受了多少苦!不过好在儿子经历了这番磨难,今天还是挺拔笔直地站在父亲面前,虽说黑了,瘦了,但成熟了,懂事了。这三年多亲人们为********少心啊!泪眼朦胧间我看见父亲的两鬓已有些花白,面容欣喜却掩不住憔悴!我心大恸!
    爸爸告诉我,这几年中奶奶去世了,伯父去世了。我真没想到三年中竟会发生这么多变故,不过这些还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故做平静地问,妈妈身体怎么样。爸爸支吾着说还好还好,便岔开话题。我的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增加了几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确实到了劳改队,或有可能的话回到晋普山,再详细地问妈妈的情况吧。我也默契地问了些家中其他事情。当我问起能否把我转回晋普山时,父亲说,尽量吧!这话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父亲是个很收敛的人,事情尚未办成之前绝不夸海口。他这样平静的答复使我心稍安。
    奇怪的是,我同爸爸等人讲话,死活不会讲家乡话了!话一出口便是普通话。这是为什么呢?古人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嘛,可我这是怎么了?这三年多我的确没使用过一次家乡话,仅见过一个老乡还也说着普通话。我的普通话一开始不标准,每天早上听广播时,还在心里跟着播音员默读以纠正发音。可是,面对亲人时却不会用方言说话,总是有些尴尬。
    半个小时的接见很快结束了。我接过爸爸他们给我买的大包小包,与他们依依惜别。可能是由于三年多来第一次接见,太兴奋了,面对面时满腹话不知从何说起,临走时却突然感到想要倾诉的太多太多。唉!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回到四监,我把带回来的好吃的先准备出三份,让六位干部在当班时都能品尝一些,然后把余下的全扔到六号铺上,大家一起动手,一次性把它们消灭光。我不抽烟,所以爸爸这次也没给我买烟。
    不过,李华卫的烟多。他下裁定后的这几天已经接见好几次了,与父母、与老婆、与姐姐和姐夫、与狐朋狗友们,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我和他关系不错,当然大快朵颐(这个字不一定对)了。他以前抽五块一包的红梅,现在只抽三五。我也向他要了几包三五红塔山以备不时之需。这不算“瓦”,谁敢“瓦”他啊!这完全是朋友感情。
    好象是3月20日?李华卫随着开年来上马街往劳改队送走的第一批犯人离开了。他穿着臃肿的棉衣囚服与我拥抱做别,“你也快了,你到了东太堡要是我还在,逑的事没有!那儿就是咱家!”
    小胳膊李华卫走了。他虽然年纪比我大几岁,但玩世不恭,还有些童心未泯,我和他挺谈得来,经常肆无忌惮地戏弄他的小肉胳膊他也毫不介意。他先我而去,但我不确定自己哪天会走,不确定到了东太堡后他还在不在。所以,以后主要还是靠自己。
    1996年3月22日,期盼以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又一批送往劳改队的名单中,出现了我的名字!
    我忘了当班的干部是哪两位,不过我一定很有礼貌地与他们道别,感谢所有干事在这两年中对我的关照,而绝不会因为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再见面而忘乎所以,那不是我作人的原则。我向干部交了钥匙,向王孝和交接了帐目。王孝和也在忙碌着帮我收拾铺盖和其他东西,以及换上不合身的臃肿不堪的灰色棉衣棉裤囚服,然后与我拥抱道别。我最后一次在四监院子里走过,向每个号子的头铺以及认识的所有犯人一一握手道别。很可惜的是,与我关系最好的许宏哲和张庆明后来都枪毙了,只有小武,武众卫与我在荫营相见。
    出发的时刻到了。我再次与跑号的各位一一拥抱,挥挥手,抱起铺盖卷,迈出了四监。
    经过大院,报数出了二道门,再报数出了大铁门。再回首,看着熟悉的上马街,我的心中蓦然升起无名的忧伤。
    再见了上马街!再见了我呆了两年多的四监!再见了各位!
    pol.ice呼啸,带着我们一行七八个已决犯驶离上马街,离市区越来越远。我知道,前方目的地是东太堡,但我不知道,未来近七年劳改生涯中,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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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06-06-09 03:43:0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结束~~要看的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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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发表于 2006-06-09 13:02:00 | 只看该作者
鬼故事? [em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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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06-06-10 03:47:00 | 只看该作者
嗯,半夜给笑天讲鬼故事~~别哭鼻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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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发表于 2006-06-13 16:00:00 | 只看该作者

今天终于又把你发的给看完了。。。亲爱的晴子。。赶紧的再发。或者你干脆直接给我QQ把所有的东西都发过来!呵呵。。。每次看到这个我都觉的好亲切!就像自己昨天发生的事,又回到了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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